那条由“混沌平衡”之力强行开辟出的路径，在身后急速崩塌。
陈夜拉着艾莉，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扭曲破碎的通道中亡命狂奔。耳边是空间结构哀鸣的碎裂声，身后是秩序与混沌两种能量对撞湮灭产生的毁灭性能量风暴。
艾莉脸色惨白，紧紧抓着陈夜的手臂，几乎是被他拖着飞行。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片纯白的圣殿已然被暗红色的混沌彻底吞噬、扭曲，变成了一个不断膨胀的、光怪陆离的恐怖肉团，其中还夹杂着“终末逻辑”垂死挣扎般的纯白闪光。
“船长……哈克……老铁……”她带着哭腔喃喃。
陈夜抿紧嘴唇，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用在维持前方那微弱的平衡之力，以及压制体内两股依旧在激烈冲突的能量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脏腑被灼烧和冻结的双重痛楚。
终于，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布满焊接补丁的暗红色舰体——“破妄号”的后部应急舱门敞开着，老铁正站在门口，焦急地朝他们挥手，他的一条机械臂似乎受损，耷拉着冒着电火花。
“快！！”老铁的吼声在混乱的能量干扰中断断续续。
陈夜用尽最后力气，带着艾莉猛地冲入舱门。
“关闭舱门！最大功率跃迁！现在！”陈夜摔倒在甲板上，嘶哑地吼道。
老铁毫不犹豫地执行，沉重的舱门迅速闭合，将外面那片正在走向终极毁灭的“纯白庭院”彻底隔绝。
“破妄号”发出过载的轰鸣，舰体剧烈震颤，猛地扎入了跃迁通道，将那片炼狱甩在身后。
舰桥上一片狼藉，警报灯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陈夜瘫坐在座椅上，剧烈地喘息着，尝试收敛体内那极不稳定的平衡之力。他的左眼依旧闪烁着不规则的几何金光，右眼的混沌暗影则缓缓消退，但瞳孔边缘还残留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暗红。
艾莉瘫坐在他旁边，抱着膝盖，无声地流泪。
老铁沉默地检查着飞船的损伤，独臂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哈克呢？雷克呢？”陈夜深吸一口气，问道。
老铁的动作顿住了，背对着陈夜，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过了好几秒，他才用沙哑的电子音回答：“哈克……为了挡住追兵，引爆了身上的所有炸药。船长他……”老铁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茫然，“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块‘终末逻辑’的核心碎片。但他没能按计划撤出来……我们被迫关闭舱门时，看到他……被议会的束缚光束捕获了。”
陈夜闭上了眼。
哈克战死，雷克被俘。
代价，太过沉重。
尽管雷克利用了他，但最终，雷克也确实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创造了那一线生机，并付出了代价。
“我们……现在怎么办？”艾莉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像一只迷失的小鹿。
陈夜重新睁开眼，看向舷窗外那流动的星光。他的眼神疲惫，却重新凝聚起钢铁般的意志。
“活下去。”他轻声说，却带着千钧之力，“然后，变得更强。”
他看向老铁和艾莉：“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休整，修复飞船，也修复我们自己。老铁，你知道有什么地方是议会和‘母亲’的触角都难以伸及的吗？”
老铁转过身，机械目镜闪烁着：“有一个地方……‘铁砧星域’。那里是宇宙碎片的坟场，也是无法之地的聚集处。龙蛇混杂，但只要你有实力或者有价值，就能找到立足之地。”
“就去那里。”陈夜点头。
数日后，“破妄号”拖着残破的舰体，如同一条遍体鳞伤的鲨鱼，缓缓驶入“铁砧星域”。
这里的景象与“纯白庭院”截然相反，也不同于“老酒馆”的混乱喧嚣。巨大的、断裂的星舰残骸、破碎的小行星、废弃的空间站构件，构成了一个无比庞大、错综复杂的立体迷宫。各种奇形怪状的飞船在其中悄无声息地穿梭，透着一种冷漠和警惕。
老铁凭借着他多年闯荡的经验，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由半截泰坦级货舰残骸改造而成的秘密船坞。
船坞的主人是一个被称为“疤爪”的塔克沙人，一个浑身覆盖着甲壳、有着四只手臂和一双复眼的精明商人。他看到“破妄号”的损伤程度时，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计算所取代。
“修复到能正常航行，不包含武器系统，这个数。”疤爪用一只尖锐的手指在金属板上划出一个天文数字。
老铁沉默地开始检查船坞里可用的配件，并展示了他高超的以物易物技巧，用飞船上一些非关键部位的备用零件和从“纯白庭院”带出来的少量高纯度能量晶体，艰难地讨价还价。
陈夜没有参与这些，他将自己关在分配给自己的狭窄舱室内。
他盘膝而坐，内视着体内那个微小的、缓慢旋转的“混沌平衡”奇点。它依旧不稳定，需要他时刻用意志去调和引导那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但他也发现，在这种极致的压迫与平衡中，他对于“秩序”和“混沌”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微不可查的平衡之力，引导至指尖。
一缕如同混沌星云般、内部却又蕴含着绝对数学美感的光晕，在他指尖悄然浮现，稳定地跳跃着。
这不再是单纯模仿秩序或混沌，而是真正属于他自身的……第三种力量。
就在陈夜沉浸在力量感悟中时，舱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是艾莉。她端着一份合成食物，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已经坚定了一些。
“陈夜大哥，吃点东西吧。”她将食物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我试着用我的能力，感应了一下船长留下的生命印记……”
陈夜看向她。
艾莉的种族对生命能量有着独特的感知，这在之前寻找路径时已经证明。
“很微弱……非常遥远……而且，被一种很强的秩序力量封锁着。”艾莉的声音带着悲伤，“但印记还在，说明船长……可能还活着。”
陈夜目光一凝。雷克还活着？被议会囚禁了？
这无疑是一个沉重又复杂的消息。
“我知道了。”陈夜点了点头，“先修复飞船，提升实力。救他……需要从长计议。”
艾莉用力点头，似乎找到了新的支撑。
她离开后，陈夜拿起那份食物，默默吃着。味同嚼蜡。
他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那片由金属残骸构成的、冰冷而残酷的星域。哈克的怒吼、雷克最后的狂笑与被俘的身影、林静那已然模糊的微笑……在他脑海中交织。
失去的，他要讨回。被困的，他要救出。守护的，他绝不再放手。
他摊开手掌，那缕平衡之力在指尖安静燃烧。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
但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之源。
在这片亡命之徒的星尘之中，一颗誓要打破宿命的种子，已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