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时间仿佛凝固。那具晶莹如玉的先知骸骨,与地面上那行苍劲疲惫的汉字,形成了一种跨越千年的无声对话。空气中弥漫着古老尘埃与理智悲凉混合的奇异气息,将外面环形廊道的阴森压抑稍稍驱散。
“精绝之秘,尽在其中,望慎之又慎。”林薇轻声重复着地上的字句,目光灼灼地盯向骸骨手中的兽皮卷轴。那卷轴看似普通,却承载着一个疯狂文明最终的回响与警示。
陈默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石室。石室四壁光滑,除了中央的石台与骸骨,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壁画或装饰,简洁得近乎肃穆。胸前的星珏传来稳定而清晰的脉动,与这具先知骸骨,或者说与他手中的卷轴,产生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同频的共鸣。这种共鸣并非与黑石那种带着排斥的牵引,而更像是一种……认同与托付。
“这老爷子……看起来跟外面那些疯疯癫癫的精绝人不太一样啊。”赵坤挠了挠头,压低声音说道,似乎怕惊扰了这份安宁。
“能留下这样的警示,并且以如此安详的姿态坐化于此,他很可能是在精绝彻底滑向疯狂之前,就预见到了一切,并试图留下真相的人。”林薇分析道,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对着先知的骸骨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极其轻柔地从那交叠的骨掌中,取出了那卷兽皮卷轴。
卷轴入手沉重,兽皮质地坚韧异常,触手冰凉。林薇将其放在石台上,与陈默、赵坤一起,屏住呼吸,缓缓展开。
卷轴上的文字并非刻板的秘文,而是一种更加流畅、带着个人情感的笔迹,使用的是与地上汉字同源的古老文字,夹杂着一些精绝特有的符号。
随着林薇的轻声翻译,一段被黄沙掩埋了千年的血腥真相,缓缓铺陈在三人面前:
“余,精绝最后一代观星者,亦可称‘先知’。吾族兴起于黑石,亦亡于黑石。”
“初,黑石降于绿洲,赐吾族窥探命运碎片之能,吾辈以此建城立国,繁盛一时。然,此非天赐,实为诅咒。黑石所连,非是神国,乃一‘虚数’之界,其内唯有永恒之死寂与一贪婪无度之‘意志’。”
“历代王与祭司,沉迷于黑石预言之便利与力量,渐被那‘意志’侵蚀心智。彼等以为可驾驭‘虚数’,实则已成其傀儡。为维持与‘虚数’之联系,获取更多力量,彼等开始以活人献祭,滋养彼界之‘意志’。”
“余屡次谏言,此乃饮鸩止渴,终将引火烧身,然无人肯听。‘鬼洞’——即连接‘虚数’之稳定通道——成型之日,便是吾族灭亡倒计时之始。”
“鬼洞吞噬生机,扭曲现实。绿洲化沙漠,国民或癫狂互残,或化为枯骨。王与祭司竟妄图以举国生灵为祭品,换取自身‘飞升’入虚数,成就所谓‘永生’。疯狂!此乃彻头彻尾之疯狂!”
“余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便是记录真相,并借最后清醒之时,于此设下禁制,唯有心怀‘秩序’与‘清明’之力者,方可入此室,得见真相。”
“后来者,切记:鬼洞不可近,其内‘意志’对生机极度渴望,尤忌身怀异宝(如尔等所持之玉珏)者靠近,彼等视之为大补,亦为大敌。黑石乃其触须,可侵蚀心智,勿久视,勿深触。”
“若有可能,毁去核心黑石,或可暂时封闭鬼洞。然,虚数之界亘古存在,封印并非永逸……小心‘天机阁’,彼等追寻上古之力,其行径与昔日沉沦之精绝,何其相似……”
卷轴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关于“天机阁”的警示,更是让三人心头巨震!这先知,竟然在千年前就预见到了会有类似天机阁这样的组织出现?
信息量巨大,让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精绝的毁灭真相,虚数界的恐怖,鬼洞的本质,以及先知的警告,如同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
“虚数界……贪婪的意志……活人献祭……”林薇喃喃自语,脸色苍白,“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那根本不是什么通道,是一个……监狱的缺口,外面关着一个以世界为食的怪物!”
赵坤咂舌道:“这先知老爷子说毁掉核心黑石能暂时封印?那核心黑石在哪儿?是不是就是那个‘鬼洞’本身?”
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卷轴,沉声道:“他提到了‘身怀异宝者’会被特别注意。星珏的力量属性与这虚数界截然相反,恐怕我们一旦接近核心,立刻就会引发最猛烈的攻击。”
就在这时,陈默瞳孔猛地一缩,一直高度戒备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几乎不存在的、与这古老石室格格不入的微弱气息——一丝极淡的、属于现代化学制剂的金属与机油混合的味道,以及一声轻微到极致的、仿佛皮革摩擦石壁的声响!
来自门外廊道的黑暗之中!
“有人!”陈默低喝一声,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石台上的卷轴抓起塞入怀中,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急退!
“咻!”
一道乌光,如同早已计算好他闪避的轨迹,精准无比地从门外黑暗中射出,并非射向陈默,而是射向了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正准备转身的赵坤的背心!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是影刹!他果然如同附骨之蛆,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也找到了这里!
赵坤听到陈默示警时已然慢了半拍,察觉到背后恶风袭来,再想完全躲闪已来不及!他只能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猛地向前扑倒,试图避开要害!
“噗嗤!”
淬毒的吹箭依旧擦着他的肩胛骨边缘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瞬间染红了他的迷彩服。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立刻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操!”赵坤闷哼一声,半边身子瞬间使不上力,工兵铲“哐当”脱手。
“赵坤!”林薇惊呼,想要上前。
“别过来!”陈默厉声阻止,目光死死锁定门外那片黑暗。他知道,影刹的第一击永远是试探和削弱,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他将虚弱麻痹的赵坤护在身后,陨铁短杖横在胸前,星珏感应到极度危险,自主地散发出微光,在他身前形成一层稀薄的光晕。
廊道的阴影中,影刹如同鬼魅般缓缓踱步而出。他依旧穿着那身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吉利服,灰色的眼眸如同万载寒冰,先是扫过石室内那具先知骸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目光便牢牢锁定了陈默……更准确地说,是他怀中那微微凸起的卷轴轮廓,以及他胸前散发微光的星珏。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残酷而冰冷的笑意。
“交出卷轴和玉珏。”影刹的声音沙哑干涩,不带丝毫情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否则,下一次,箭矢瞄准的,就是她的眼睛。”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了旁边的林薇。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先知石室。刚刚得知古老真相的三人,立刻面临着现代最顶尖杀手的致命威胁。
陈默能感觉到,影刹的气息比在虫谷时更加凝练和危险。他就像一头终于对猎物失去耐心的猎豹,准备发动致命的扑击。
前有传承千年的诡异秘辛,后有现代科技的冰冷杀机。
地渊三人组,再次被逼到了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