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祭坛沉默地矗立在石林深处,巨大的青黑色石块在云南特有的湿润空气中泛着冷硬的光泽。那些扭曲的蜈蚣蜘蛛图腾,仿佛无数只冰冷的复眼,从岩壁的各个角度俯视着不速之客,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压迫感。
而祭坛下方空地上那处明显是新的篝火痕迹,以及几个清晰的脚印,更是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三人刚刚找到目标的些许兴奋。
“有人先到了……”赵坤压低声音,工兵铲已经握在手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寂静的石林,“是那个玩吹箭的孙子,还是另有其人?”
陈默示意两人蹲下,借助高大的蕨类植物隐藏身形。他仔细观察着那些脚印和灰烬。“脚印不止一种。看这个,”他指向一个较深的脚印边缘,“鞋底花纹粗糙,是专业的山地靴,很可能是影刹。但旁边这些,”他又指向几个较浅、边缘模糊的脚印,“像是某种……软底鞋,或者包裹了东西,刻意模糊了痕迹。”
林薇利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祭坛入口和周围石林,眉头紧锁:“灰烬还有余温,他们离开不久,或者……还有人留在附近。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除了天机阁,可能还有第三方势力。”
胸前的玉珏传来一阵阵温热,并非警示危险的灼热,而是一种指向明确的牵引感,源头直指祭坛深处。陈默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玉珏,或者说,呼唤着持有玉珏的他。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进去。”陈默沉声道,“玉珏的感应很强,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答案,或者……制约影刹的方法。但进去之前,必须确保后方无忧。”
他快速分配任务:“赵坤,检查我们来的路径,设置几个简单的预警机关,用藤蔓和碎石就行,有人跟踪能提前发现。林薇,你分析一下这些脚印和灰烬,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另一批人的线索。我负责警戒,并寻找安全的进入路线。”
赵坤点头,立刻猫着腰向来路摸去,利用周围的藤蔓和石块,熟练地布置了几个一触即发、会发出声响的简易陷阱。林薇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处篝火痕迹,戴上手套,采集了一点灰烬和脚印旁的泥土样本,用随身的小型化验剂进行快速分析。
陈默则匍匐前进,利用石柱和植被的掩护,慢慢靠近祭坛基座。他仔细观察着祭坛的结构。祭坛正面是一条长长的、布满裂缝和青苔的石阶,直通第一层平台。但石阶看起来过于“坦荡”,仿佛在邀请闯入者踏上去了。
他的目光落在石阶两侧那些不起眼的石雕灯座上,灯座内部并非空的,隐约能看到一些干涸的、暗红色的残留物。他又注意到第一层平台边缘,几个图腾雕像的口部,有着细微的孔洞。
“正门是陷阱。”陈默心中断定,“那些灯座可能是触发机关,图腾嘴里的孔洞……很可能是毒箭或者毒烟。”
他的目光移向祭坛侧面。一侧是陡峭的岩壁,布满湿滑的苔藓,难以攀爬。另一侧则与几根巨大的石柱相连,石柱上缠绕着粗壮的古老藤蔓,一直延伸到祭坛第二层的一个破损的栏杆处。
“或许可以从那里尝试。”陈默心中规划着路线。
这时,林薇悄悄潜了回来,低声道:“灰烬里有特殊的香料残留,不是现代登山者常用的。那种香料……我在爷爷笔记里见过类似的描述,常用于西南某些古老部落的祭祀或驱虫。另一批人,很可能与本地渊源极深,甚至……可能是巫王的守墓人后裔。”
“守墓人?”陈默眉头一皱。这增加了更多的变数。
赵坤也完成了布置返回,汇报说后方暂时没有发现跟踪者的迹象。
“我们不能走正门。”陈默指着那条石阶,快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侧面石柱和藤蔓可能是机会。但需要有人先上去,固定绳索。”
“我来!”赵坤自告奋勇,“爬高上低,胖爷我在行!”他卸下部分沉重装备,只带着绳索和安全扣,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如同猿猴般开始攀爬那布满苔藓和裂缝的石柱。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敏捷,很快就爬到了与祭坛第二层栏杆平行的高度。
他小心地抓住一根缠绕在石柱上的粗壮藤蔓,用力试了试承重,然后借助藤蔓的摆动,猛地一跃,稳稳地落在了第二层平台的破损栏杆内。
“安全!”赵坤向下打了个手势,随即将绳索固定好,抛了下来。
陈默和林薇依次攀爬而上。第二层平台比从下面看更加宽阔,地面铺着巨大的石板,缝隙里长满了荒草。平台中央,立着几根刻画着更多复杂图案和那种秘文的图腾石柱。
就在三人踏上平台的瞬间,异变再生!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响起。陈默胸前的玉珏骤然光芒大放!温润的白光自主激发,将他周身笼罩。而平台中央那几根图腾石柱,仿佛被玉珏的光芒激活,表面刻画的纹路也依次亮起了幽绿色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带着混乱与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从那些发光的图腾柱上扩散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台!
“呃啊!”赵坤首当其冲,他只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无数混乱、扭曲、充满杀戮欲望的幻象涌入脑海,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蠕动的毒虫和狰狞的鬼影,让他忍不住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神瞬间变得赤红而混乱,竟举起工兵铲,下意识地就要朝着身边的林薇劈去!
林薇虽然意志坚定,但也脸色煞白,身体摇晃,强光手电脱手掉落。她看到的幻象则是无数腐烂的尸体和哀嚎的亡魂,冰冷的恐惧感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更别提思考。
这似乎是一种直接攻击精神的幻象阵法!
唯有陈默,在玉珏白光的笼罩下,虽然也能感受到那股精神冲击,却保持了清醒。他看到赵坤状若疯魔地举起工兵铲,而林薇摇摇欲坠,心下大急。
“醒来!”陈默暴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到赵坤身前,冒着被工兵铲击中的风险,蕴含家传内力的一掌拍在赵坤后心,同时将玉珏的白光尽量导向他。
赵坤身体剧震,赤红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举起的工兵铲僵在半空。
陈默又如法炮制,冲到林薇身边,握住她的手,将玉珏的白光传递过去。林薇猛地喘过一口气,眼中的恐惧幻象如潮水般退去,但额头已满是冷汗,心有余悸。
“这阵法……好厉害!”林薇声音发颤,“直接攻击潜意识,放大内心的恐惧和恶念!没有陈默的玉珏,我们刚才可能已经自相残杀或者精神崩溃了!”
玉珏的白光与图腾柱的幽绿光芒在空中对峙、抵消,发出滋滋的声响。陈默能感觉到玉珏正在快速消耗某种能量。
“不能久留!找通往下一层的路!”陈默维持着玉珏的光芒,催促道。
三人不敢再看那些发光的图腾柱,快速在第二层平台搜索。在平台另一端,他们找到了一扇隐蔽的、与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石门。石门紧闭,上面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凹陷的图案——那正是一个放大版的玉珏形状!
陈默毫不犹豫,将胸前的玉珏取下,对准那个凹陷,按了下去。
严丝合缝!
“咔嚓……嘎吱吱……”
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从石门内部和脚下的祭坛深处传来。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一条向下延伸的、漆黑幽深的阶梯。一股更加古老、阴冷、带着尘土和奇异草药混合气息的风,从门后吹拂出来。
与此同时,平台中央那些图腾石柱的幽绿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精神幻象也随之消失。
陈默取下玉珏,发现玉珏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内部的“血丝”似乎变得纤细了一些。显然,刚才的对抗消耗不小。
“快进去!”陈默当先踏入石门后的阶梯。
赵坤和林薇紧随其后。就在林薇最后一个踏入,石门开始缓缓关闭的刹那——
“咻!”
一道乌光如同死亡之吻,从下方石林某处激射而至,目标直指最后方的林薇后心!
是吹箭!影刹果然一直在暗中窥伺!
陈默反应快到极致,猛地将林薇向前一推,同时陨铁短杖回身格挡!
“叮!”
一声轻响,淬毒的吹箭被短杖磕飞,钉入了旁边的石壁。
在石门彻底关闭前的最后一瞬,陈默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下方一根石柱顶端,影刹那如同磐石般冰冷站立的身影,以及他嘴角那一丝愈发明显的、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意。
“轰隆。”
石门彻底闭合,将内外隔绝。
门外,是虎视眈眈的杀手和神秘的守墓人。
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巫王祭坛真正的核心区域。
地渊三人组的虫谷探险,终于进入了最危险、最不可知的阶段。而他们的对手,也露出了更多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