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沈青瓷腹中的孩儿已有六个月大。孕肚明显隆起,行动间虽稍显笨拙,但她依旧每日坚持坐诊、查阅医案,只是将更多具体事务交由顾念之与李仁打理。
《安平防疫健民方略》在各地的推行初见成效,不少州县上报疫病发生率有所下降,民间的感念之声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京城,沈青瓷“神医”之名,伴随着“仁德”之誉,愈发深入人心。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
影七带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严峻:
“主人,三皇子旧部与北境‘黑狼军’副将接触频繁,黑狼军主将年迈,副将赵莽野心勃勃,一直对朝廷心存不满。”
“他们似乎在暗中筹集粮草、军械,数量不小。”
“另外,属下查到,三皇子被圈禁前,曾与北狄部落有过秘密往来……”
北境黑狼军!北狄部落!
沈青瓷的心沉了下去。三皇子这是要引狼入室,勾结外敌,以图东山再起?!若边关生乱,烽烟再起,遭殃的将是无数边境百姓!
此事,已远非她一个医者、一个县主所能单独应对。
她必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能阻止这一切的人。
……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沈青瓷通过太子燕承稷呈上的密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并非对三皇子的动作一无所知,却没想到其胆大包天至此!竟敢勾结边将、私通外敌!
“砰!”皇帝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这个逆子!朕当初就不该只是圈禁了他!”
“父皇息怒!”太子连忙劝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明真相,阻止他们的阴谋!”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一旁肃立的燕知珩:“珩儿,此事,你怎么看?”
燕知珩早已从自己的渠道得知部分信息,此刻结合沈青瓷提供的更详尽线索,心中已有了决断:“父皇,北境局势复杂,黑狼军驻守险要,若真生变,后果不堪设想。儿臣请旨,亲自前往北境,暗中查探,若证据确凿,可先斩后奏,稳定军心!”
他目光锐利,带着军人特有的果决。此事关乎国本,他必须去。
皇帝沉吟片刻,重重颔首:“准!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北境军政,皆可节制!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将任何不轨之心,扼杀于萌芽!”
“儿臣领旨!”燕知珩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起身时,他的目光与一旁的沈青瓷有瞬间的交汇。她依旧垂着眼眸,神色平静,但他却仿佛从她那紧抿的唇角,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是因为边境安危,还是……因为他?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在他心底一闪而过,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随即又被更沉重的责任感和即将分离的涩然取代。
……
燕知珩离京的消息并未声张,只在极小的范围内知晓。
离京前夜,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换了一身便服,独自一人来到了百草堂外。
夜色已深,百草堂早已熄了灯火,只有后院沈青瓷居住的厢房,还透出一点朦胧的烛光。
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如同沉默的磐石,远远望着那点温暖的光晕,仿佛能透过窗纸,看到那个伏案书写或是安然入睡的身影。
此去北境,千里之遥,凶险未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平安归来,更不知道……回来时,她和孩子,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是深深望了一眼那扇窗,将一枚触手温润、雕刻着繁复蟠龙纹样的羊脂玉佩,轻轻放在了百草堂门前的石阶角落显眼处,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那玉佩,与他之前给她的蟠龙佩形制相似,却更显古朴厚重,是他生母端慧皇后的遗物,也是他视为护身符的贴身之物。
……
翌日清晨,云雀开门时发现了那枚玉佩,惊疑不定地拿去给沈青瓷。
沈青瓷看着手中那枚带着熟悉气息的玉佩,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认得这玉佩。前世燕知珩曾无比珍视地跟她提过,这是他母妃留给他的,保佑他平安顺遂。
他把它留下了。
在她门前。
在他奔赴险境之前。
这其中的意味,让她心绪难宁。
她沉默良久,最终将那玉佩仔细收好,放入一个锦囊中,贴身携带。
“小姐,您……”云雀欲言又止。
“准备一下,”沈青瓷打断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我们去一趟京郊大营。”
“大营?去那里做什么?”云雀不解。
“去找萧景澄。”沈青瓷目光投向北方,眼神坚定,“燕知珩此行凶险,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北境的情况,特别是……关于军队药材补给、以及可能出现的疫病和伤员救治预案。”
她不能随他前往战场,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也为那些可能卷入战火的将士和百姓,尽一份力。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