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逝。
西山围场,旌旗招展,马蹄声如雷鸣。
燕知珩一身玄色骑装,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姿挺拔,在众多皇亲贵胄中依然耀眼夺目。只是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扫向女眷休息的看台区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她竟然真的没来?
萧景澄穿着一身骚包的绛红色骑装,骑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笑嘻嘻道:“七皇叔,找什么呢?莫不是在找那位‘女神医’?可惜啊,人家是平民百姓,这种皇家场合,哪来的资格入场?”
燕知珩冷冷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混账的明知故问。他确实以为,以沈青瓷如今“不畏权贵”的性子,或许会想办法混进来,哪怕只是远远看着。没想到,她竟如此安分?
这不像她的作风。
一丝不安,悄然掠过心头。
……
与此同时,西山南麓,一条偏僻的山道上。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行驶着。驾车的是个面容普通的汉子,正是影七所扮。
车内,沈青瓷穿着一身利落的浅青色劲装,墨发高束,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英气。她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张西山地区的详细舆图。
“主人,前方三里处,有一猎户废弃的木屋,较为隐蔽。”影七低声道。
“嗯。”沈青瓷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舆图上一处被朱笔圈起的地方——“落鹰涧”。
萧景澄的警告,她自然不会无视。但她沈青瓷,也从不是只会躲在壳里的蜗牛。既然有人想在秋狩上做文章,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亲自来这西山,看看究竟有什么“热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马车行至木屋附近,沈青瓷下车,对影七吩咐:“你在此接应,隐匿行踪,非必要勿现身。”
“是,主人小心。”
沈青瓷背上一个装着银针、药材和简易工具的包袱,身形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密林之中。她前世除了医术,亦随师父学过些轻身功夫和野外生存之术,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她如同林间灵狐,避开皇家围场的主区域,朝着落鹰涧方向潜行。越靠近那边,越能听到隐约的猛兽嘶吼和人群呼喝之声,狩猎显然已经开始了。
就在她潜行至一处陡坡,准备观察下方涧谷情况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猛地从侧下方传来!伴随着侍卫惊恐的呼喊:“保护殿下!是猛虎!快放箭!”
“殿下?哪个殿下?”沈青瓷心念电转,身形伏低,拨开灌木向下望去。
只见涧谷下方,一片混乱。一支约莫七八人的小型狩猎队伍,被一头体型异常硕大、眼泛凶光的吊睛白额大虫逼到了岩壁死角!箭矢射在猛虎身上,竟大多被其厚皮弹开,反而更激怒了它!
被侍卫拼死护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明黄色骑装、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脸色惨白,握着弓箭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出乎意料的镇定,并未哭喊失态。
太子?!燕知珩辅佐的那位小太子!
沈青瓷瞳孔微缩。怎么会这么巧?太子怎么会脱离大队,跑到这偏僻的落鹰涧来?还偏偏遇上了这明显不对劲的猛虎——这虎的体型和凶性,远超寻常!
眼看侍卫接连被猛虎拍飞,伤亡惨重,太子身边只剩最后两名侍卫在苦苦支撑,情况岌岌可危!
不能再等了!
沈青瓷毫不犹豫,从包袱中取出几根特制的、淬了强效麻药的银针,扣在指间。她深吸一口气,计算着距离和风向。
就在猛虎人立而起,即将扑向太子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低语,精准无比地射入猛虎的双眼和……肛门!
“嗷——呜!!!”
猛虎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前扑之势骤停,疯狂地在地上翻滚、抓挠,剧痛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和方向。
这变故来得太快,幸存的侍卫和太子都惊呆了。
沈青瓷却不敢怠慢,又是几根麻药针射出,目标直指猛虎相对柔软的腹部和颈部。
药性飞速发作,加上要害受创,那猛虎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吼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直到这时,沈青瓷才从陡坡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地,快步走向太子一行人。
“什么人?!”两名侍卫虽然惊魂未定,还是立刻持刀挡在太子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衣着普通却身手诡异的女子。
太子却推开侍卫,上前一步,他虽然年幼,但气度沉稳,目光清澈地看向沈青瓷:“刚才是你出手相助?”
沈青瓷福身一礼:“民女沈青瓷,见过太子殿下。情急之下,出手莽撞,惊扰殿下了。”
“沈青瓷?”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就是那个……救治流民,被七皇叔……呃,在民间很有名的沈神医?”
看来她的“事迹”,连深宫中的太子都有所耳闻。
“民女不敢当。”沈青瓷谦逊一句,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猛虎,神色凝重,“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这猛虎出现得蹊跷,体型和凶性都异于常理,恐怕……”
她话未说完,太子已然明白,小脸一肃:“你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儿?!”
是燕知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急切!
紧接着,燕知珩一马当先,冲破灌木,出现在涧谷入口。他身后跟着大批侍卫,以及一脸看热闹的萧景澄。
当燕知珩看到太子安然无恙,又看到地上那头死状奇特的猛虎,以及站在太子身边那个熟悉得刺眼的身影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会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是她救的?!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认知。
萧景澄也看到了沈青瓷,桃花眼里瞬间爆发出极度感兴趣的光芒,扇子都忘了摇。
“七皇叔!”太子见到燕知珩,明显松了口气,快步上前,“孤无事,多亏了这位沈神医出手相救!”
燕知珩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太子身边,确认他毫发无伤,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沈青瓷,喉咙有些发干:“你……”
沈青瓷却无视了他,径直对太子道:“殿下,猛虎虽除,但幕后之人未必罢休。请殿下立刻起驾回营,加强护卫,并严查此次负责清场和引导狩猎的官员,以及……这头猛虎的来源。”
她语气冷静,条理清晰,仿佛刚才经历生死一线的不是她。
燕知珩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下仿佛镀着一层光,再看看地上那死状憋屈的猛虎,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打压和怀疑……
脸上,突然觉得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