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冬天,从来不给人缓冲的机会。
十二月中旬,松花江已经彻底封冻,江面上的冰层厚得能跑汽车。
中央大街的俄式老楼顶上挂满冰凌,路灯一亮,整条街像被水晶罩住,梦幻得有点不真实。
俊熙站在冰雪大世界入口,深灰羊绒大衣的领子竖起来,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冷风里微微眯起的眼睛。
大门两侧的巨型冰雕已经成型——一尊十米高的狼兵骑马像,明盔壮族披风,马蹄高扬,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冰里冲出来。
师傅们戴着皮帽,用链锯精修马鬃细节,冰屑飞溅,在空中瞬间凝成白雾,又簌簌落下。
崔东哲站在俊熙身后半步,声音压得极低:“三层安保线,拉好了。无人机二十四小时盯着,媒体证我们拿了七成,其余的都是老关系,不会乱写。哈尔滨这边警力也给了最高级别配合。”
俊熙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不远处一群孩子身上。
小男孩儿踮脚想摸狼兵的马刀,被母亲一把拉回:“别碰,冻手!”
小女孩儿倒胆大,脱了手套去摸马蹄,瞬间冻得哇哇大哭,母亲赶紧把她的小手塞进自己袖口,哄道:“傻丫头,冰雕是看不是摸的。”
这一幕让俊熙嘴角弯了弯。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首尔练舞室里,少女时代几个小丫头第一次练高强度编舞,脚底磨出血泡,也倔强地不肯哭。
那时候她们还青涩,现在,却要在零下三十度的冰天雪地里跳战舞。
“会长。”藤原美咲从侧面走来,白狐毛围巾裹得严实,鼻尖冻得通红,中文带着软软的东京尾音,“冰雕团队想请您去主展区看看,说首领那盏冰灯的细节有点拿不准。”
俊熙“嗯”了一声,随她往里走。
路上,美咲低声介绍:“我们用了住友的新速冻专利,冰的透明度提高了三成。内部灯组是三星最新LEd,能随温度变色。晚上八点后,狼兵眼睛会转红,像夜袭时的火把。”
主展区更震撼。
三十六座狼兵冰雕列成冲锋阵,前排藤牌手,后排狼筅兵,中央最高那座首领,手举一盏冰灯。
灯芯不是真火,而是光学纤维做的“火焰”,橙黄的光在冰里跳动,却一丝热气都不漏。
领队的冰雕师傅老徐,五十多岁,哈尔滨本地人,皮帽压得低低的,脸上冻出高原红。
他看见俊熙,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李会长,您给瞧瞧这灯行不?我们想的是狼兵夜战,火把是唯一的光。可又不能真烧,就用了你们公司给的光纤,里头那缕橙光,像不像真火?”
俊熙走近,伸手贴上冰面。
刺骨的冷意瞬间钻进指缝,他却没缩手。
光纤灯芯里的橙光确实像活的,在冰的折射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窜起来。
“很好。”他收回手,转头对美咲说,“开幕式点灯,让少女时代来。但别穿韩服,换壮族绣衣。动作要刚,眼神要狠,别甜。”
老徐在旁边乐了:“李会长,您这比我们东北二人转还懂行啊!”
俊熙没接话,只笑了笑。
他前世刷过无数短视频,最知道“反差萌”多杀伤力。
甜美少女跳战舞,比单纯的甜,更能让人记住。
傍晚六点,冰雪大世界正式亮灯。
泰妍站在最高那座狼兵冰雕前,壮族绣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手里握着火炬形状的点灯器。
其余八个成员站在她身后,绣衣银饰叮当作响,脸颊被冻得绯红,却没人退缩。
灯光师很默契,先灭了全场主灯,只留一束追光打在她们身上。
音乐起,是《Gee》的经典前奏,却被壮族铜鼓和唢呐强行切入,节奏瞬间变得刚猛。
泰妍眼神一变,从甜笑转为冷冽,转身一个干净利落的侧空翻落地,火炬点向狼兵首领的冰灯。
“轰——”三十六座狼兵的眼睛同时亮起血红的光,像一簇簇不灭的狼火。
全场尖叫声几乎掀翻顶棚。
直播弹幕瞬间刷疯。
“卧槽!少女时代战舞???”
“泰妍这眼神,我直接跪了!”
“甜妹杀疯了,这谁顶得住啊!!”
“狼兵展yyds,零下三十度值了!”
监控室里,崔东哲看着实时数据,低声对助理说:“热度超预计四成,美国那边的服务器都卡顿了。”
助理笑:“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们的甜妹也能这么狠。”
人群后排,俊熙没让人认出他。
他看着泰妍在台上喘气,额前碎发被汗水和冰晶粘在一起,却笑得像个刚打完胜仗的小将军。
他想起十年前,Sm地下练习室里,泰妍第一次练高音练到失声,也是这样的眼神——不服输,带着点狠劲。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次哈尔滨之行,不只是为了狼兵Ip,也不只是为了冰雕赚钱。
是为了让这些从韩国走出来的孩子,知道她们的“甜”,可以很锋利,也可以很刚。
夜深了,江风更冷。
俊熙一个人走到松花江边,点了一支烟。
烟雾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瞬间冻成白霜,落在袖口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泰妍小跑过来,手里拎着两瓶哈尔滨啤酒,已经冻得半凝固,瓶身结了一层冰花。
“会长,”她把啤酒递过来,声音因为冷而发颤,却带着笑,“老徐师傅说,这啤酒冻了更好喝,像冰棍儿。”
俊熙接过,拧开盖子,果然,啤酒沫子结成了细碎的冰晶,咬一口,凉意直冲脑门。
两人并肩坐在江边雪堆上,啤酒瓶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咔”声。
泰妍呼出一大口白气:“会长,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本来是来唱《Gee》的,结果跳起了战舞。”
俊熙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冰雪大世界,狼兵的红眼睛在夜色里像一排不灭的火把。
“不,”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笑意,“你们在做的事,比唱歌更重要。”
泰妍偏头看他,没再说话,只是把啤酒又往嘴边送了送,冰晶硌得牙齿发酸,她却笑出了声。
江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两人头顶的白气。
远处,冰雕狼兵依旧挺立,红眼睛亮了一整夜,没人知道,那里面跳动的,不只是光纤的橙光,还有一群少女在冰天雪地里,第一次学会的“狠”。
而这一夜,哈尔滨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