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审判
梦开始的时候,阳光正好。
陈默站在教堂的圣坛前,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阳光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空气里有百合花的香气,管风琴奏着庄重的婚礼进行曲。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他转过头,看见苏晴雪穿着洁白的婚纱,头纱垂到腰际,手捧着一束铃兰,正挽着她父亲的手臂,缓缓从教堂门口走来。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那么美,那么纯粹。宾客席上坐满了人,但他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有模糊的轮廓。
这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渴望的场景——给苏晴雪一个承诺,一个真正的家。他感到一种平静的喜悦,仿佛所有的混乱、背叛和挣扎,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司仪开始宣读誓词:“陈默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晴雪女士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出那三个字。
就在这时,教堂厚重的橡木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所有的宾客都转过头去。
那身影走进光线里——是冰冰。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紧身短裙,黑色渔网袜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脚下是十公分的细高跟。她的妆容浓艳,眼线上挑,嘴唇是炽烈的大红色。与记忆中那个清纯的大学生判若两人,此刻的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危险而充满侵略性。
“陈默!”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带着一丝冷笑,“你要结婚?”
陈默愣住了,喉咙发干:“冰……冰冰?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冰冰一步步走向圣坛,高跟鞋的声音像是倒计时,“我来祝贺你啊,陈默哥哥。”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语气里满是讽刺,“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之间的事了?这么快就要给别人承诺了?”
宾客席上响起窃窃私语。陈默看见苏晴雪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的手微微颤抖。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陈默艰难地说,“冰冰,请你离开。”
“结束?”冰冰大笑起来,笑声里有一丝疯狂,“你说结束就结束?陈默,你睡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结束?你让我爱上你又抛弃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结束?”她走到圣坛前,距离陈默只有三步之遥,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直指他的脸,“选我!你欠我的!”
管风琴声戛然而止。教堂陷入死寂。
陈默感到冷汗从后背渗出。他想解释,想反驳,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因为冰冰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陈默,这是怎么回事?”苏晴雪的声音颤抖着,她的手紧紧抓住婚纱的裙摆。
“晴雪,我……”
话未说完,教堂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优雅,慵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磁性。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门口。
秦羽涵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真丝旗袍,绣着精致的银色凤凰图案,旗袍的开衩直到大腿,露出一截包裹在肉色丝袜里的、线条完美的小腿。她的栗色长发盘成复古的发髻,插着一支碧玉簪子。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手中拿着一把檀香扇,轻轻摇着,步履优雅地走进教堂,仿佛这里不是神圣的婚礼现场,而是她画廊里的一场私人沙龙。
“秦……秦女士……”陈默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叫羽涵就好,这么生分做什么?”秦羽涵走到圣坛前,与冰冰并排站着,两个风格迥异的女人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如火般炽烈张扬,一个如水般深沉莫测。
她抬眼看向陈默,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却深不见底:“陈默,那晚在‘琥珀时光’,我们聊得那么投机。你说过,我是唯一懂你的人。”她的声音轻柔,却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这才过了多久,你就要和别人结婚了?男人的承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那晚我们只是聊天……”陈默辩解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只是聊天?”秦羽涵轻轻一笑,合上手中的扇子,用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那你早上醒来时,为什么那么慌张?为什么不敢看我?”她向前走了一步,旗袍下的身姿摇曳生姿,“陈默,你心里清楚,我们之间,远不止‘聊天’那么简单。”
宾客席上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陈默看见苏晴雪的眼泪已经滑落,但她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秦羽涵转头看向苏晴雪,眼神里有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苏小姐,你很美,也很爱他。但你知道他有多少事情瞒着你吗?你知道他深夜和谁在一起喝酒吗?你知道他内心的欲望和挣扎吗?”她轻轻摇头,“你不懂他。而我,懂。”
她重新看向陈默,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选我。只有在我面前,你才能做真实的自己。不必伪装,不必愧疚,不必扮演任何角色。”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秦羽涵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最隐秘的锁——是的,在她面前,他确实感到一种奇异的放松,一种被全然理解和接纳的错觉。即使那种“理解”建立在危险的基础之上。
就在他头脑混乱之际,第三个声音响起了。
冷冽,清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真是一场热闹的闹剧。”
张宛如从教堂侧门走了进来。陈默甚至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一扇门。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但明显是经过特殊剪裁的——包臀裙短得恰到好处,紧紧包裹着她浑圆挺翘的臀部,黑色丝袜下的双腿笔直修长。白色的真丝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敞开着,露出深深的乳沟和黑色蕾丝内衣的边缘。她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戴着无框眼镜,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完全是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但这身装扮在教堂里显得格外违和与……诱惑。
“张……张经理……”陈默的声音已经彻底哑了。
张宛如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圣坛前,打开文件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始宣读:“陈默,京东外卖南城分部经理,在职期间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利用职务之便潜规则女助理,因私生活混乱严重影响工作,导致分部业务严重下滑,团队士气低落……”
“张经理,不是这样的!”陈默急切地打断她。
“不是什么?”张宛如抬起头,透过镜片冷冷地看着他,“你没有和林晓雅在办公室暧昧?你没有在酒吧和秦羽涵深夜私会?你没有因为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而延误工作决策?”她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直到几乎贴上陈默,“陈默,我提醒过你注意影象,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陈默的领带,用力将他拉近自己。陈默能闻到她身上冷冽的香水味,能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某种更深的东西。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热气喷在他的皮肤上,“我讨厌浪费。我给了你机会,给了你平台,我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结果呢?”她冷笑一声,“你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下半身。”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恢复了冷静的姿态:“但我是个务实的人。陈默,你现在选我,我还可以帮你。总部那边,我可以替你说话。南城分部,我可以帮你保住。”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否则,你失去的将不止是工作。”
选她?这意味着什么?屈服于她的权力?接受她那带着施舍和控制的“帮助”?
陈默感到胃里一阵翻滚。张宛如提出的不是感情,而是一场交易——用他的顺从,换取事业的苟延残喘。
“默默!选我!”
一个清脆的、带着青春气息的声音响起。林晓雅从宾客席中站了起来——原来她一直就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日系校服风格的cosplay服装,白色衬衫,深蓝色百褶短裙,过膝的黑色长袜,头发扎成双马尾,脸上是精致的日系妆容,看起来就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美少女。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圣坛前,完全无视其他三个女人,径直扑向陈默,抱住他的胳膊。
“陈默哥哥!你看我这身好看吗?我特意为你穿的!”她仰起脸,眼睛里闪着纯真而执拗的光芒,“你说过喜欢我青春活力的样子,对不对?我比她们都年轻,都漂亮!我会一直这么年轻漂亮!”
“晓雅,放开……”陈默试图挣脱,但林晓雅抱得很紧。
“我不放!”林晓雅撅起嘴,“陈默哥哥,你知道的,我爸爸很喜欢你。如果你选我,以后在南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可以一起出国留学,周游世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而且,我是第一次真正喜欢一个人。你忍心伤害我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撒娇,但陈默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她背后是林副市长,是她可以动用的一切资源和权力。这不是单纯的告白,而是权力的诱惑包裹着青春的外衣。
现在,四个女人站在他面前,形成半圆,将他包围。
冰冰双手抱胸,眼神挑衅:“陈默,你欠我的感情债,必须还!”
秦羽涵摇着扇子,气定神闲:“陈默,只有我懂你真正的渴望。”
张宛如拿着文件夹,公事公办:“陈默,选我,你还能保住你的一切。”
林晓雅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耍赖:“陈默哥哥,选我嘛!我最适合你了!”
宾客们全都站了起来,开始喧哗。有人拍照,有人录像,有人指指点点。教堂不再神圣,变成了一个荒唐的审判现场。而陈默,是被审判的罪人。
他转头看向苏晴雪。她的婚纱头纱已经滑落,脸上的妆被泪水弄花,但她的眼睛仍然看着他,那眼神里有震惊,有痛苦,有不解,但最后,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她在期待他选择她。
期待他在所有诱惑和威胁面前,仍然坚定地选择她。
“陈默先生,”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确定,“请……请回答誓词。你是否愿意娶苏晴雪女士为妻?”
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四个女人,所有宾客,苏晴雪,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陈默的嘴唇颤抖着。他看向冰冰,想起那个夏天她炽热的吻和最后心碎的眼神;看向秦羽涵,想起酒吧昏暗的灯光和那种灵魂被理解的错觉;看向张宛如,想起办公室里的压迫感和那夜模糊的记忆;看向林晓雅,想起她青春的脸庞和背后可怕的权力。
最后,他看向苏晴雪。想起那个破旧出租屋里她学着做饭的背影,想起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想起她说“我们一起面对”时的坚定。
他想说“我愿意”。
这三个字就在舌尖。
但就在这时,教堂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没有高跟鞋的声音,没有优雅的步伐,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只有轻轻的,疲惫的脚步声。
曾晴走了进来。
她穿着简单的孕妇装——浅蓝色的棉质连衣裙,腹部明显隆起。她没有化妆,脸色苍白,眼圈有些发黑,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她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另一只手轻轻护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出现,让整个教堂彻底陷入死寂。
就连最张扬的冰冰,最从容的秦羽涵,最冷静的张宛如,最任性的林晓雅,全都愣住了,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怀着身孕的女人。
曾晴没有看任何人,她径直走到圣坛前,在距离陈默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怨恨,没有指责,没有期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母性的温柔。
“陈默。”她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低头,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然后重新抬起头。
“选我们。”
简单的三个字。
不是“选我”,是“选我们”。
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那个与陈默血脉相连、却可能永远不会叫他爸爸的生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颜色,所有的画面,都变得模糊、扭曲、缓慢。陈默看见五个女人的脸在眼前旋转——苏晴雪的泪眼,冰冰的怒容,秦羽涵的浅笑,张宛如的冷视,林晓雅的撒娇,最后定格在曾晴平静而疲惫的脸上。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胸腔,堵塞了他的喉咙,撕裂了他的大脑。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五股力量拉扯——愧疚、欲望、恐惧、贪婪、责任——每一股力量都要将他撕成碎片。
“选我!”冰冰尖叫。
“选我。”秦羽涵低语。
“选我。”张宛如命令。
“选我嘛!”林晓雅撒娇。
“选我们。”曾晴平静地说。
而苏晴雪,只是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默感到自己的头要炸开了。他想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他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他看向圣坛后的十字架,那象征救赎的符号,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讽刺。
救赎?他配吗?
他伤害了所有这些人。利用了她们的感情,辜负了她们的信任,逃避了自己的责任。现在,她们一起出现,不是来祝福他的婚礼,而是来审判他的灵魂。
“我……我……”他终于发出了声音,但那声音破碎不堪。
选择?他怎么选?
选择苏晴雪,意味着对其他所有人的二次伤害,意味着他将永远活在愧疚中。
选择冰冰,意味着对过去的妥协,但他已经不爱她了。
选择秦羽涵,意味着沉溺于危险的诱惑,那只会让他万劫不复。
选择张宛如,意味着出卖自己的尊严,成为权力的傀儡。
选择林晓雅,意味着攀附权贵,失去真正的自我。
选择曾晴……意味着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但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一个孩子?
每一个选择,都是绝路。
每一个选择,都会伤害更多人。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选择,这是惩罚。是他所有错误累积而成的、无法逃避的惩罚。
“我……我不能……”他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小,“我不能选……我……”
“你必须选!”五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重叠在一起,变成一种刺耳的、非人的噪音。
陈默抱住头,蹲下身。教堂开始旋转,彩色玻璃窗上的圣像扭曲变形,百合花的香气变得令人作呕。宾客们的脸变成模糊的色块,窃窃私语声变成嗡嗡的轰鸣。
“选!”
“选!”
“选!”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大脑。
“啊——!”陈默终于尖叫出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
黑暗。
熟悉的黑暗。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呼吸急促而不规律,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是梦。
只是一场梦。
他颤抖着手打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房间——他们的卧室,简洁而温馨。墙上挂着苏晴雪挑的装饰画,床头柜上放着两人的合影,衣柜的门半开着,露出他熟悉的衣物。
他转过头。
苏晴雪在他身边熟睡着,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她的长发散在枕头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一只手搭在枕边,无名指上戴着他用第一份工资给她买的、并不昂贵的银戒指。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平静。
没有教堂,没有婚纱,没有五个女人的逼问。
只是一场噩梦。
陈默缓缓坐起身,双手捂住脸,深深吸气,试图平复依然狂跳的心脏。但梦中的画面仍然清晰——冰冰的黑色渔网袜,秦羽涵的墨绿旗袍,张宛如的黑丝包臀裙,林晓雅的校服cosplay,曾晴隆起的腹部……还有苏晴雪的眼泪。
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每一个女人的眼神都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不是普通的梦。
那是他内心深处所有恐惧、愧疚、欲望和矛盾的投射。是他潜意识对自己灵魂的审判。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冷水。手还在微微发抖,水洒了一些在吧台上。他靠在吧台边,看着窗外凌晨的城市——零星几盏灯,空旷的街道,偶尔有车驶过。
梦中的场景又开始回放。
“选我们。”
曾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么平静,那么真实。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信息。曾晴自从那次见面后,真的没有再联系他。但他知道,那不是结束。她腹中的孩子一天天在长大,那个事实不会因为她的沉默而消失。
还有秦羽涵。那夜在酒吧,还有次日清晨醒来时的尴尬与暧昧,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的只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吗?为什么身体的记忆那么清晰?为什么他会有那种……满足后的疲惫感?
张宛如的威胁不是梦。总部对南城分部的评估是真的,裁员是真的,他在京东的职业生涯可能真的要到头了。
林晓雅……那个副市长千金,她真的会善罢甘休吗?她背后代表的权力网络,是他这种出身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也无法抗衡的。
而苏晴雪……他看向卧室的方向。她那么信任他,那么爱他。可他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这份信任,不止一次。梦中的婚礼,或许永远只能是梦。
陈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梦是假的,但梦反映的现实是真的。他确实陷入了多重关系的泥沼,确实伤害了所有人,确实面临着无法承受的后果。
更可怕的是,梦中的审判可能随时会变成现实。
如果冰冰真的出现在他的婚礼上呢?如果秦羽涵真的公开他们那夜的暧昧呢?如果张宛如真的在总部彻底否定他呢?如果林晓雅动用她父亲的权力呢?如果曾晴真的带着孩子来找他呢?
任何一条成真,都足以毁掉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而最讽刺的是,他现在拥有的,已经所剩无几——一份即将不保的工作,一段建立在谎言上的感情,一个充满愧疚和恐惧的内心。
他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缭绕上升,消散在夜色里。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的。城市还在沉睡,但他的内心已经再也无法平静。
梦中的选择是虚幻的,但现实的选择是真实的。他必须做出决定,必须面对后果。继续逃避,只会让情况更糟。
可他能怎么选?
离开苏晴雪?那等于承认自己的背叛,等于彻底毁掉他们好不容易重建的生活。
接受曾晴和孩子?那意味着承担起责任,但那是出于爱还是愧疚?他能给那个孩子真正的父爱吗?
彻底断绝与秦羽涵、张宛如、林晓雅的任何联系?可能吗?她们会放过他吗?
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陈默猛地甩掉烟蒂,看着那点红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熄灭。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头发。
天快亮了。窗外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但晨光没有带来希望,只带来更清晰的现实。
卧室里传来苏晴雪翻身的声音,还有她梦呓般的呢喃:“默……”
陈默的身体僵住了。
他该怎么面对她?怎么继续扮演那个“爱她、珍惜她”的未婚夫?当他知道自己内心有多么混乱不堪,当他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那么多人?
梦中的审判,其实早就开始了。
从他第一次对苏晴雪说谎开始,从他接受张宛如的“特殊照顾”开始,从他对秦羽涵产生不该有的念头开始,从他默许林晓雅的接近开始,从他让曾晴怀上孩子又抛弃她开始……
审判一直在进行。
只是他选择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现在,梦把一切都摊开在他面前,逼他看清楚自己的灵魂有多么千疮百孔。
第一缕真正的晨光照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陈默抬起头,看着那光。
他知道,今天太阳升起后,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必须做出选择。
不是梦中那种被逼迫的、戏剧化的选择。
而是真实的、艰难的、可能伤害所有人但必须做出的选择。
他站起身,走向卧室。
苏晴雪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到他进来,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怎么起这么早?又失眠了?”
陈默站在门口,看着她。晨光中的她那么美,那么纯净,就像梦中的新娘。
“晴雪,”他开口,声音沙哑,“我们需要谈谈。”
苏晴雪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着他,眼神里有了警惕和担忧:“谈什么?”
陈默深吸一口气。
天亮了。
审判,从梦中来到了现实。
而这一次,他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