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被打破的预感应验了。苏晴雪那部备用手机彻底没了信号,像是被某种力量从网络层面精准掐断。这意味着他们与外界的隐秘联系渠道少了一条,不安感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弥漫。
为了节省所剩不多的现金,也为了多少打探点外面的风声,苏晴雪做出了一个让陈默瞠目结舌的决定。
“我跟你一起去送外卖。”
陈默第一反应是坚决反对:“不行!太危险了!外面不知道多少眼睛在找……”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苏晴雪打断他,眼神清亮而坚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苏家大小姐会坐在外卖电驴后座上?而且,我也需要看看这座城市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恳求:“再说,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更害怕。”
最后那句话击中了陈默。他看着她强装镇定下细微的颤抖,妥协了。他找来一顶普通的棒球帽和口罩,让她把长发塞进帽子里,穿上最不起眼的运动服,尽量遮掩她过于出众的气质和容貌。
于是,东莞的街头出现了这样一道奇特的风景线——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骑手陈默,载着一个同样戴着黄色头盔(换了普通款式)、帽檐压得极低、身形苗条的女孩,穿梭在车水马龙之中。
起初,苏晴雪只是安静地抱着陈默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躲避着路人的视线。陈默负责取餐送餐,她就在电驴边低头等待。
但送外卖是体力活,也是时间战。在一次午餐高峰,订单多到爆炸,陈默手忙脚乱,眼看就要超时。苏晴雪看着他额角不断滴落的汗水,咬了咬牙,主动拿起一份相对轻便的外卖:“地址告诉我,这个我去送,旁边这栋楼我知道。”
陈默愣了一下,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又看看手机上飞速流逝的时间,一咬牙:“好!23楼,2304,王先生!注意安全!”
苏晴雪接过外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帽檐,快步走向那栋写字楼。她的步伐起初有些生涩,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背影挺拔,竟也带着几分利落。
当她在23楼找到2304,敲开门,用刻意压低、略显清冷的声音说出“您好,您的外卖”时,开门的白领男子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多看了她几眼——即使遮挡严实,那优越的身高和隐约的轮廓也难掩其特别。
她匆匆返回,将电驴边的另一份餐递给刚送完一单跑回来的陈默。两人没有多余交流,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便默契地继续奔赴下一个地点。
这种配合,一次,两次……渐渐地,他们成了附近骑手和某些商圈白领议论的焦点。
“我靠!默哥牛逼啊!送外卖还带个这么正的妹子帮手?”一个相熟的骑手在等餐时凑过来,挤眉弄眼,“哪儿找的?这气质不像一般人啊!”
陈默只能含糊地笑笑:“朋友,过来帮帮忙。”
而真正的风暴,发生在一个商业广场。陈默停车去取一家网红奶茶店的订单,苏晴雪坐在后座等他。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她低垂的帽檐一角,恰好让她精致白皙的下颌线和优美的脖颈线条暴露在阳光下。
就这惊鸿一瞥,足以让周围几个路过的年轻男人看直了眼。
其中一个开着比亚迪汉、穿着潮牌的男生,正跟朋友抱怨相亲失败,看到苏晴雪的侧影,眼睛都直了,再看到她安静地等在一个外卖骑手身后,顿时一股无名火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操!现在美女都什么眼神?老子开比亚迪的居然泡不到马子!这种送外卖的掉毛凭什么?!”
他旁边的朋友也跟着起哄:“就是!这妞看背影就绝了,可惜眼睛不好使!”
“妈的,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议论声和那道道混杂着惊艳、嫉妒、不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陈默背上。他拎着奶茶走出来,正好听到“送外卖的掉毛”几个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下意识攥紧。
苏晴雪显然也听到了那些不堪的议论。她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几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蝼蚁般的漠然。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场,反而让那几个叫嚣的年轻人声音小了下去,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她伸手,轻轻拉住了陈默紧握的拳头,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走吧,要超时了。”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平静无波。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将奶茶递给她,转身上车。苏晴雪自然地接过,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重新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
电驴启动,载着两人离开这是非之地。身后,是那些男人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以及更多路人好奇的打量。
“对不起。”风声里,陈默低声道歉,因为那些针对她的污言秽语。
苏晴雪却摇了摇头,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们说的不对。你不是掉毛,你是我男人。”
她顿了顿,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近乎叛逆的快意:“而且,坐在比亚迪里哭,不如坐在电驴后面笑。我就喜欢这样,气死他们。”
陈默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感动交织。他挺直了脊背,不再理会身后的纷扰,将电驴开得又快又稳。
阳光下,黄色的电驴承载着两人,成为这座城市最引人注目也最不被理解的一道流星。他们不在乎世界的议论,只在乎彼此紧贴的心跳,和这份在逆境中淬炼出的、不容玷污的情感。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些街头巷尾的议论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真正的危机,如同潜藏在阳光下的暗影,正在悄然逼近。那个鸭舌帽男人,或许就在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将这份“浪漫”的画面,汇报给幕后那只掌控一切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