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艺术沙龙那晚后，陈默和苏晴雪之间似乎多了一条无形的丝线。他们没有频繁见面，但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话题不再局限于外卖和道谢，有时是苏晴雪抱怨客户难缠，有时是陈默分享送餐路上看到的趣闻。那种感觉，像两个在不同轨道运行的行星，偶尔通过引力相互传递着微弱的信号。
陈默依旧每天在城市里飞驰，汗水浸透衣背，为每一单几块钱的配送费争分夺秒。但心里装着一个人，连带着看这座城市的眼光都变得不同。cbd的玻璃幕墙不再那么冰冷，因为它反射的光，可能也曾照亮过她的窗台。
这天下午，他刚送完一单到南城一个高端小区，手机电量告急，只剩下可怜的百分之五。他习惯性地摸向车座下的充电宝，却摸了个空——大概是早上出门太急忘带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手机屏幕一闪，系统又派进来一单，目的地不远，但他这电量肯定撑不到导航结束。
“操。”他低骂一声，环顾四周，想找个便利店买根数据线应应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小电驴旁边不远处的树荫下。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陈默没太在意，继续低头翻找储物格，希望能奇迹般地找出一根遗忘的数据线。
突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雪发来的微信：
“在忙吗？我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宝好像也坏了。【位置共享】”
后面附了一个位置，就在附近不远，一个露天咖啡厅。
陈默心里一动，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立刻回复：“我就在附近！我过来找你，我也快没电了，正好一起充。”
他骑上小电驴，朝着苏晴雪共享的位置驶去。经过那辆黑色奔驰时，他无意中瞥了一眼，车窗依旧紧闭，像个沉默的幽灵。
到了咖啡厅，苏晴雪正坐在靠边的位置，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她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少了几分职场精英的锐气，多了些邻家女孩的清爽。
看到陈默，她摘下墨镜，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救命恩人来了。”
陈默被她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在她对面坐下，拿出数据线，两人凑在咖啡厅提供的插座旁，给各自的手机续命。
“你怎么在这附近？”陈默问道，顺手把另一个充电口让给苏晴雪。
“出来见个客户，谈得不太顺利，有点烦，就下来坐坐透透气。”苏晴雪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疲惫。
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洒在她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下的淡淡青黑。陈默想起她父亲说的“压力大”，心里泛起一丝怜惜。
“不顺心就别想了，喝点甜的？”陈默指了指菜单上的水果茶。
苏晴雪看了看他，点点头：“好。”
点了饮料，气氛一时有些安静。不同于沙龙里的拘谨，也不同于修水龙头时的客套，这种因为“都没电了”而凑在一起的偶然，带着点奇妙的宿命感和……亲昵感。
“你之前说的那家路边摊，”陈默忽然想起她上次的话，“什么时候带我去？”
苏晴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直达眼底，像春冰化开：“你还记得？等哪天我不用加班，带你去尝尝，那家的砂锅粥是一绝。”
“那我可记下了。”陈默也笑了。
阳光，咖啡香，偶尔掠过的微风，还有对面女孩放松的眉眼，构成了一幅宁静的画面。陈默几乎要沉醉在这种氛围里，暂时忘记了身份的差距和生活的沉重。
然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扫过街对面。车流穿梭，行人匆匆。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不远处街角，那辆黑色的奔驰S级，似乎……停得太久了点？而且那个角度，刚好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这个位置。
是巧合吗？
陈默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他想起了苏晴雪家门口那片暗红色的污渍，想起了她父亲苏文远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审视。
“怎么了？”苏晴雪注意到他的走神。
“没什么，”陈默收回目光，压下心里的疑虑，拿起桌上的水果茶喝了一口，岔开话题，“嗯，这个味道不错。”
他不想破坏此刻难得的宁静，更不想让她担心。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手机电量恢复到安全线以上。
“我该回去了，还有个报告要写。”苏晴雪收起电脑和数据线。
“好，我也得去跑单了。”陈默站起身。
分开时，苏晴雪看着他，很自然地说：“下次电量告急，还可以找我。”
“你也是。”陈默心里一暖。
看着苏晴雪走向写字楼的背影，陈默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街角——那辆黑色的奔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它刚才真的在那里吗？是路过，还是……监视？
陈默跨上小电驴，拧动电门。城市的喧嚣重新包裹了他，但那份刚刚获得的宁静和温暖，却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苏晴雪的世界，远比他看到的要复杂。而他这个意外闯入的外卖员，似乎正被卷入一场他无法看清的棋局之中。那辆神秘的黑车，像一个无声的警告，提醒着他，这段跨越阶交往，代价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