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赵负责人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震撼与激赏。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后辈。
现在他才明白。
这小子的胸膛里,哪里是心,分明是装着一片未来的蓝图。
沉默了许久,赵负责人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巨响。
“好!”
“好小子!”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半分犹豫和心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按你说的办。”
“建兵工厂的事情,我全力支持你。”
“报告我来写,审批我来跑,你什么都不用管,就放手去干。”
赵负责人脸上的激动神情还没褪去,那股血气上涌的红色,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额头。
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虎,绕着办公桌来回踱步,攥紧的拳头捏得骨节发白,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
“不行,我得马上给部里打这个电话!”
他猛地停住,一把抓起桌上那台红色的电话机,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咔哒…咔哒…咔哒…”
老式拨号盘转动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办公室里,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电话很快接通。
赵负责人的腰杆“唰”地一下挺得笔直,刚才还带着几分江湖草莽气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军人特有的肃穆。
“负责人,是我,老赵。”
“对,关于新兵工厂的项目……我有一个紧急建议。”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王志诚静静地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知道,这通电话的内容,将决定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命运。
更将决定这个国家军工外贸事业,那无比艰难的第一步,究竟要迈向何方。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赵负责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振奋,眼神也越来越亮。
“是!”
“我明白!”
“保证完成任务!”
他一连吼出三个短句,每一个都像是砸在地上的钢锭,最后“啪”的一声,用力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赵负责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王志诚。
那眼神里,有欣赏,有期许,更有一种托付万钧重担的郑重。
“王志诚同志。”
这是赵负责人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称呼。
王志诚的心脏猛地一跳,身体下意识地站得更直,如同一杆标枪。
“经国防工业部研究,并报请统领批准……”
赵负责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回音。
“决定成立‘国营第一一六厂’,专门负责对外军工贸易的生产与研发任务!”
“现任命,你,王志诚同志,为一一六厂第一任厂长,全面负责工厂的筹建与生产工作!”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王志诚年轻的脸庞上投下一片刺眼的光斑,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厂长。
一座崭新的,为国家赚取外汇、打破封锁而生的兵工厂的厂长。
这个担子,何止万钧。
这分明是一座山,一座压在二十多岁肩膀上的巍峨大山。
“另外,”赵负责人补充道,“为了更好地协助你的工作,部里会给你派一位领导。这是我们部队的传统,也是组织的关心,你要和领导同志搞好团结。”
王志诚胸中,一股滚烫的热流轰然炸开,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体绷紧,对着赵负责人,郑重地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请统领放心!”
“请国家放心!”
“请人民放心!”
“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清澈而响亮,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激起一阵嗡鸣。
赵负责人欣慰地点点头,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重得让王志诚的肩头微微一沉。
“统领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赵负责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和后怕。
“你知道吗,在会议上,是统领力排众议,亲自拍板,才给了你这个机会。”
“统领说,我们的年轻人有想法,有魄力,就应该给他们舞台,让他们放手去干!”
“小子,你可千万别让统领失望,别让那些不看好你的人看了笑话!”
王志诚的心脏狠狠一攥。
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竟然还有那位最高层领导的直接关注与支持。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责任感与使命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与这个国家的脉搏重叠在了一起。
“我……绝不会让统领失望。”
王志诚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凿穿钢铁的坚定。
他成了。
成为了这个红色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兵工厂厂长。
消息确定的第三天,一个电话从南方的海关打了过来。
二百八十五万美元的订金,一分不少,已经全部汇入了指定的账户。
巴巴羊的效率,远比预想中要快。
王志诚揣着国防工业部的任命文件与介绍信,没有片刻耽搁,登上了从燕都开往奉天的火车。
奉天。
种花家的长子,重工业的心脏。
之所以选择这里,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王志诚深思熟虑后唯一的选择。
地理位置,铁路网如蛛网般密集,南下可入海,北上可调集资源,是天然的枢纽。
工业基础,这里是真正的钢铁丛林,几乎所有工业门类都一应俱全,配套支持无与伦比。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人。
这里有全国最庞大、技术最娴熟的产业工人队伍。建厂需要他们,未来的生产更离不开他们。
火车在铁轨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哐当”声,王志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与村庄,脑子里已经展开了一张庞大的蓝图。
厂房布局、生产线设计、电力水源、道路规划……
所有的一切,都等着他从一片空白中亲手描绘。
抵达奉天时,天色已近黄昏。
北国初冬的寒风,裹挟着烟囱里飘出的煤灰味,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王志诚没有去招待所,甚至顾不上一口热饭。
他直接从火车站出来,凭着介绍信,从地方部门借调了一辆吉普车,让他们把市郊所有停产、半停产的国营工厂资料都搬了过来。
他不要空地,他要的是一个能立刻改造的“壳”。
在招待所昏暗的灯光下,他翻了一夜的资料,用红笔在地图上圈出了三个备选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