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两簇火焰,灼热而坚定。
他没有理会陈光明的震惊和推脱。
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重复。
“大哥,我没有喝多,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就是要你,来当雄英的老师!”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砸在陈光明的心上。
陈光明彻底懵了。
这可是皇太孙!
教好了,那是天大的功劳。
教不好,那可是要被挫骨扬灰的!
他看着朱标那张写满了“信任”和“托付”的脸。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标弟,你听我说,这事儿真不行。”
陈光明苦着脸,试图讲道理。
“我这点东西,都是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教雄英算算数,搞搞物理化学还行,你让他跟我学怎么治理国家?那不是扯淡嘛!”
朱标摇了摇头,眼神中的火焰愈发旺盛。
“大哥,你今天说的话,点醒了我。”
“‘未来的发展,靠的是整个国家,而不是单单依靠皇权。’”
“这句话,国子监的那些大儒们,一辈子也说不出来!”
“我希望雄英,他能有你这样的眼界,能看到皇权之外,那千千万万的百姓!能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真正含义!”
“我希望他能知道,土豆、化肥、玻璃这些东西,比四书五经更能让百姓填饱肚子,过上好日子!”
朱标越说越激动,他松开陈光明的手臂,退后一步,对着他深深一揖。
“大哥,大明的天,不能只靠我们朱家撑着。我希望我的儿子,未来的大明君主,能懂得借助万民之力。这件事,只有你能教他!”
“大哥,算我求你了!”
这一拜,让陈光明彻底傻眼了。
堂堂大明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对他行如此大礼。
他心中那点退缩和犹豫,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冲垮了。
朱标所求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老师,而是一个能为大明下一代打开一扇新窗户的人。
他求的,是整个大明的将来。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陈光明无法拒绝。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挠了挠头,一脸的无奈。
“行吧行吧,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兄弟俩的。”
“不过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陈光明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起来。
“我教可以,但要是我把雄英教歪了,比如他长大了非要去说相声,或者沉迷于开挖掘机……你可不能找我算账!”
“这锅,我绝对不背!”
朱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一言为定!”
“只要大哥你肯教,他就算想把月亮摘下来,我也认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朱标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拉着陈光明和朱棣,又开始推杯换盏。
这一夜,朱标喝得酩酊大醉,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放肆,如此开怀。
……
坤宁宫。
朱元璋看着被内侍搀扶回来,醉得不省人事的朱标和朱棣,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强压着火气,等儿子们被安顿好,转身就进了寝宫。
对着正在灯下看书的马皇后一通抱怨。
“秀英,你看看!你看看!”
“标儿跟那个陈光明混了才几天,就学成了这副德性!烂醉如泥,成何体统!”
“我早就说过,那小子不是个安分的主,标儿跟他走得太近,迟早要被带坏!”
马皇后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
“标儿也是个成年人了,他心里有数。”
“你平日里把他逼得太紧,弦绷得跟弓一样,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让他说说心里话的人,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好?”
“再说了。”
马皇后话锋一转。
“你没发现,标儿最近处置政务,脑子活泛多了,效率也高了不少吗?这不都是跟光明那孩子学的?”
朱元璋被噎了一下,哼哧了半天,才闷闷地说道。
“我就是怕啊……”
“我怕标儿被他带偏了,以后……以后允炆那小子,再搞出那种削藩逼死自己亲叔叔的混账事!”
他一想到梦里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心里就堵得慌。
“咱老四以后会怎么样?”
“光明那小子,就没跟你透露点什么?”
马皇后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轻轻帮他揉着太阳穴。
“重八,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光明那孩子也没提过。”
“我只知道,你再这么自己吓唬自己,这身子骨迟早要被你折腾垮了。”
“我只关心你。”
温言软语,瞬间抚平了朱元璋心中的焦躁。
他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不再言语。
……
第二天清晨。
陈光明还在跟周公的女儿约会,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薅了起来。
是宫里来的小太监,说皇后娘娘有请。
陈光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睡眼惺忪地被带到了皇城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
亭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朱元璋、朱标、朱棣,还有一个不怒自威,身形魁梧如山的老将。
“哈……皇后娘娘早,陛下早,太子殿下,燕王殿下……”
陈光明打着哈欠,目光落到那老将身上时,瞬间一个激灵。
“岳……岳父大人,早!”
徐达正端着茶杯,闻言,缓缓抬起眼皮。
那目光,像是两把淬了寒冰的刀子。
刷的一下,就把陈光明剩下那点瞌睡虫全给捅死了。
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光明。
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怀疑,以及毫不掩饰的嫌弃。
终于,他放下了茶杯,杯子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转头看向朱棣,眉头紧锁。
“这就是你信里吹得天花乱坠的那个大才?”
徐达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沙场宿将的威严。
“穿得邋里邋遢,头发跟鸡窝一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哪点,像个人才?”
朱棣一听,顿时急了。
“岳父!你可别小看我大哥!”
“我大哥打仗的本事,那才叫一个厉害!”
他本是好心辩解,可这话落在徐达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他徐达,大明第一名将,开国武将之首!
如今自己的女婿,当着他的面,去夸另一个年轻人的军事才能?
“哦?”
徐达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重新看向陈光明,眼神里的压迫感更重了。
“打仗?”
“那你倒是跟本国公说说,你都会做些什么啊?”
陈光明挺了挺胸膛,迎着徐达的目光,干脆利落地吐出三个字。
“会打仗。”
徐达闻言,气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会打仗!”
笑声中,满是讥讽和怒意。
陈光明却仿佛毫无察觉。
他看着怒极反笑的徐达,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自认,比国公爷您……更会打仗。”
话音落下,徐达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