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明!”
朱标一把抓住了陈光明的肩膀,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地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允炆他……他真的……逼死了自己的亲叔叔?”
他无法相信,那个在他印象中,温顺恭谦的儿子,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
陈光明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标的手,无力地垂落。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血色尽褪。
“皇权……皇权……”
马皇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苍凉。
“为了那个位子,竟然要骨肉相残到这个地步吗?”
她看着朱标,又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朱棣,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标儿……”
“娘的标儿啊……”
她拉着朱标的手,哽咽着说道。
“以后……以后你一定要多加照顾柏儿,多疼爱他一些……”
“万万不能……不能让他落到那样的下场啊……”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朱标的心里。
是啊。
现在,柏儿还只是个孩子。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一想到未来的那种可能,他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一旁的朱樉,早已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他呆呆地跪在那里,脸上满是震惊与骇然。
逼死亲叔叔?
自焚?
这……这简直比削藩还要可怕百倍!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把悬在所有藩王头顶的利剑,是何等的锋利。
然而,陈光明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他等众人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再次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湘王朱柏自焚而死,对于建文帝来说,终究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也为了彻底将湘王钉在耻辱柱上。”
陈光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比数九寒冬的冰雪还要冷。
“他下令,篡改史书。”
“什么?”
朱标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湘王成了‘知法犯法,包藏祸心,朝廷遣人前去查问,他却畏罪潜逃,阖宫自焚’的罪人。”
“不仅如此……”
陈光明看着朱标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建文帝朱允炆,还亲自给他的这位十二叔,定下了一个谥号。”
“戾。”
“戾?”
朱标和马皇后,都愣住了。
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字,代表着什么。
“‘戾’,在谥法之中,意为:不悔前过,杀戮无辜,暴虐无亲。”
陈光明的解释,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他用这样一个充满了侮辱与恶意的字,盖棺了湘王朱柏的一生。”
“并且,昭告天下。”
“湘王朱柏,无子绝后,国除。”
轰!
朱标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再也遏制不住胸中那股焚天煮海的怒火。
杀人,还要诛心!
逼死了自己的亲叔叔还不够。
还要在他死后,给他泼上无尽的脏水,让他背负千古骂名,甚至连血脉传承都要被彻底抹去!
这是何等的歹毒!
这是何等的残忍!
“啊——!”
朱标仰起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
那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痛苦与失望。
他双目赤红,指着天空,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出声。
“逆子!”
“逆子啊!!!”
声音撕心裂肺,回荡在整个菜舍,久久不散。
马皇后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早已流干。
她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茫然。
为朱柏感到愧疚。
为朱柏感到惋惜。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孩子,未来,竟然会变成一个如此冷血无情,心肠歹毒的……怪物。朱标的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没能站稳,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
他不再嘶吼。
那股焚天的怒火,仿佛在刚才那一声长啸中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凉与空洞。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这个他从小抱在怀里,寄予了无限厚望的儿子,这个他倾尽心血去教导的孩子,怎么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
朱棣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跪坐在那里,双眼没有焦距,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十二弟朱柏的影子。
小时候的朱柏,总是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四哥”。
长大后的朱柏,文武双全,是父皇口中“最有父风”的儿子。
他们兄弟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就藩之前,朱柏还拉着他的手,笑着说以后一定要去北平,看看四哥镇守的雄关是什么模样。
可现在,陈光明告诉他。
那个意气风发的弟弟,最后会落得一个阖宫自焚,身死国除,还要背上千古骂名的下场。
一滴泪,从朱棣的眼角滑落。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这个在沙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王爷,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朱标缓缓睁开眼,赤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四弟身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朱棣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
“四弟。”
朱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大哥对不住你们。”
“是我……没有教好那个逆子。”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朱棣的肩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放心。”
“只要我朱标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他动你,动任何一个弟弟分毫。”
“从今天起,我便立下家规。”
“若他朱允炆再敢行此不悌不义之举,我……我便亲手废了他!”
朱棣抬起头,看着自己大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哎……”
马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
她看着眼前这对患难与共的兄弟,心中五味杂陈。
“这都是命啊。”
她幽幽地说道,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陈光明。
“陈先生,后来呢?”
“湘王自焚之后,允炆……他又对老四做了什么?老四又是怎么……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陈光明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湘王朱柏的死,对燕王朱棣的刺激极大。”
“据后世记载,当朱柏的死讯和那个‘戾’的谥号传到北平时,燕王当场就吐出了一口血,随后便‘病’了。”
“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