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看着朱标,脸上露出欣慰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
“今早我去瞧了瞧你父皇。”
“跟他说了几句贴心话。”
“还好,他现在还没到油盐不进的地步,我的话,他多少还能听进去几分。”
这话里藏着的信息,让朱标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只要父皇还听得进母后的话,那事情就还有转机。
马皇后叹了口气,目光转向门口的两个儿子。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你这两个弟弟,便一起带过来看看。”
她顿了顿,视线最终落在了神情倨傲的朱樉身上。
“樉儿。”
马皇后淡淡地开口。
朱樉立刻收敛了脸上的不耐,恭敬地向前一步。
“母后。”
“我来问你,身为大明的皇子,未来的秦王,你当如何对待治下的百姓?”
这问题一出,菜舍里本就有些凝滞的空气,仿佛又沉重了几分。
朱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这问题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胸膛,用一种近乎背诵经义的口吻朗声说道。
“回母后,儿臣以为,为皇子者,当上敬天父,下抚黎民。”
“以德化人,以礼治世,使百姓安居乐业,感念皇恩浩荡。”
“儿臣必将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成为天下藩王的表率。”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字正腔圆。
朱樉说完,还颇为自得地瞥了陈光明一眼,眼神中的轻蔑不加掩饰。
仿佛在说,你这刁民,听懂了吗?这才是皇家的气度与学识。
陈光明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好家伙,这话说得,比社区公告栏里的宣传稿还标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AI生成的标准答案呢。
然而,马皇后听完,却没有什么表示。
她只是平静地转过头,看向了陈光明。
“陈先生。”
“你觉得,我这二儿子说得如何?”
“我?”
陈光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整个人都麻了。
大姐,你这是现场给我上强度啊。
这可是秦王朱樉,未来的藩王。
我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他不得记恨我一辈子?
以后找个机会给我穿小鞋,我找谁说理去?
陈光明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呃,秦王殿下……说得很好。”
“非常……标准。”
“堪称是……呃……标准答案了。”
他搜肠刮刮肚,也只能想出“标准”这个词。
马皇后脸上的笑意不变,但眼神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不想听标准答案。”
“我想听陈先生你的真心话。”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放心说。”
“有我在这里,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朱标也赶紧走过来,拍了拍陈光明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先生,但说无妨。”
“我母后金口玉言,说保你无事,就一定保你无事。”
陈光明:“……”
不是,你们娘俩这一唱一和的,是真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朱樉和朱棣。
果不其然,朱樉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这阵仗,谁敢说实话啊。
说了实话,今天可能没事,明天我人就没了。
然而,就在陈光明还在犹豫的时候,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扑通”一声。
刚才还一脸倨傲的秦王朱樉,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就连他身边的朱棣,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朱樉跪在地上,脸上哪还有半分傲气。
“母后!”
“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让一个外人来指摘儿臣?”
“若是儿臣有错,您打我骂我都行,为何要如此折辱儿臣!”
他这话,看似是在求饶,实则是在指责马皇后偏袒外人。
陈光明一看这架势,瞬间就懂了。
好家伙,搁这儿玩宫心计呢?
这是以退为进,想博取同情呢。
可惜啊,你碰到的是马皇后。
也碰到了我这个,知道你所有老底的“先知”。
陈光明心里叹了口气。
行吧。
既然你们非要逼我,那今天就给你们来点小小的剧透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马皇后和朱标,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跪在地上的朱樉。
“秦王殿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菜舍。
“你说要‘下抚黎民’,‘以德化人’。”
“可我看到的,却并非如此。”
朱樉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
陈光明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缓缓开口。
“殿下就藩之后,恐怕并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爱民如子。”
“正相反,你会变得荒淫无度,残暴不仁。”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朱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朱棣的眼神也骤然变得冰冷。
陈光明却仿佛没有察觉,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
“你会无故虐待你的正妃,那位开国功臣邓愈将军的女儿。”
“你会在自己的王府里,私自使用雕刻着五爪龙纹的床榻,这是僭越之罪,按律当斩。”
“你还会为了些许小事,随意鞭笞甚至杀害你手下的军士与宫人,搞得封地之内怨声载道。”
每说一句,朱樉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光明看着他,投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也正因为你的种种暴行,你最终会落得一个被毒杀的下场。”
“而你死后,你的父皇,当今陛下,并不会为你感到悲伤。”
“他老人家,甚至会亲自为你写下一篇祭文。”
陈光明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那篇祭文里,历数你的种种罪状。”
“说你‘冥顽不灵,至死不改’,告诫天下所有皇子,都要以你为戒。”
寂静。
整个菜舍,死一般的寂静。
兰花吓得手里的盆都差点掉了,捂着嘴不敢出声。
朱标震惊地看着陈光明,又看看面如死灰的二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不……”
“你胡说!”
朱樉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这是污蔑!彻头彻尾的污蔑!”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那么想过!”
他状若疯癫,眼中充满了血丝,但那声音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