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王氏的院子,一如既往地透着一种刻板的富贵与压抑。熏香袅袅,丫鬟垂手侍立,气氛肃穆。沈玉瑶跟在赵姨娘和三位姐姐身后,低眉顺眼地走进花厅,按规矩向端坐在上首的王氏行礼问安。
王氏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的缎面褙子,头戴赤金点翠头面,妆容精致,神色淡漠。她目光淡淡扫过赵姨娘母女几人,在触及沈玉瑶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厌烦与鄙夷。
“都起来吧。”王氏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主母特有的威仪。
赵姨娘连忙带着女儿们谢恩起身,小心翼翼地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半个屁股。沈玉琼、沈玉璇、沈玉琪也都屏息静气,不敢多言。沈玉瑶更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那根弦却已绷紧到了极致,系统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在她脑海中滴滴答答地响着。
王氏例行公事般地问了几句赵姨娘院里的琐事,又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沈玉瑶的“病情”,语气敷衍。赵姨娘一一恭敬作答,言辞谨慎。
一切都看似平静,如同以往无数次请安一样。然而,就在王氏准备端茶送客的瞬间——
沈玉瑶脑海中那尖锐的警报声达到了顶峰!【任务执行倒计时:3、2、1!行动!】
没有退路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原本安静坐在绣墩上的沈玉瑶,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带倒了身后的绣墩,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刹那间,整个花厅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赵姨娘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想去拉女儿。沈玉琼、沈玉璇、沈玉琪也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行为突兀的七妹\/七小姐。
王氏端着茶盏的手顿在了半空,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疑惑。
就在这片死寂与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沈玉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她闭上眼,努力屏蔽掉外界的一切,然后在内心那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伴奏中,扯开嗓子,用一种与她虚弱外表截然不符的、近乎吼叫的音量,唱出了那让她羞耻到灵魂战栗的歌词: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声音高亢,调子从第一个字就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向上飘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她试图加入一点“感情”,使得表情扭曲,手臂还不受控制地随着节奏挥舞了一下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破音了,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她唱得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那与现代流行乐截然不同的旋律、直白得近乎粗犷的歌词,与这古色古香、规矩森严的深宅花厅形成了毁灭性的、荒诞至极的反差!
魔音穿脑!
整个花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长达数秒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丫鬟们死死低着头,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显然是拼尽了全力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大小姐沈玉琳先是愕然,随即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才能抑制住那即将冲出口的爆笑,但那双眼睛里已然盈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看戏的兴奋。
二小姐沈玉瑾直接扭过了头,肩膀抖动得厉害。
三小姐沈玉珊最是夸张,她先是惊得张大了嘴,随即毫不客气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手帕掩住,但那银铃般的,在沈玉瑶听来无比刺耳的笑声还是漏了出来,她看着沈玉瑶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赵姨娘已经彻底懵了,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看着站在厅中“引吭高歌”、行为怪异的女儿,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攫住了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坐在上首的王氏反应了过来。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荒谬、以及被严重冒犯的震怒。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身旁的小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茶水都溅了出来。
她甚至懒得去看沈玉瑶,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直接射向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赵姨娘,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
“赵氏!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成何体统!还不快把她带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姨娘被这声呵斥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连滚带爬地起身,扑到沈玉瑶身边,一把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慌乱:“瑶儿!快别唱了!快跟娘回去!快!”
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半拖半拽地,将还在那里因为任务完成(【叮!任务完成!积分+15!当前积分:60点!哔啵~】)而有些脱力的沈玉瑶,狼狈不堪地拖离了花厅。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沈玉珊那压抑不住的、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轻笑声,以及其他姐妹的低语和王氏余怒未消的冷哼。
沈玉瑶任由母亲拖着,踉跄地离开那个让她尊严扫地的花厅。身体的虚弱因为刚才的嘶吼而加剧,喉咙火辣辣地疼。脑海中60点积分的数字,无法带来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冰凉。
她知道,经此一事,她在沈府的处境,将更加艰难。“疯子七小姐”的名声,恐怕是彻底焊死了。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那该死的15点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