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是在雷劫结束后的第三天清晨遭遇围攻的。那时队伍刚离开盐湖地眼不到五十公里，沿着一条干涸的古河床向北转移。天空阴沉得像浸了墨，风里裹着沙尘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不是普通尸臭，而是高阶聚合体散发的“领域气息”。小雨走在最前头，左手握着净灵体吊坠，白光如薄纱般笼罩全队，掩盖体温与心跳；铁脊断后，铜鳞在灰暗天色下泛着暗红，每走十步就回头扫视一次；岩钳潜伏在地下十五米，复眼能穿透土层感知震动；钩尾盘在林夜左肩，双头微微转动，毒腺鼓动，随时准备喷射。
林夜自己则走在队伍中央，脚步轻得几乎无声。铁甲尸初期的身体密度是常人的八倍，但关节经过九道雷劫淬炼，反而比突破前更灵活。他试着短距滑行了一次——不是为了炫技，而是测试极限。三十米距离，他蹬地瞬间，身体贴地如刀锋掠过，脚底与沙地摩擦只留下一道浅痕，连尘都没扬起。滑行结束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体内铁鳞相互咬合的细微“咔”声，像精密齿轮运转。
“博士知道我们出来了。”铁脊压低声音，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骨刃，“哨塔信号全灭，但无人机残骸多了三倍。他在清场。”
林夜点头，右眼混沌之瞳自动开启。视野中，前方五公里处有两团高能量反应，呈对称分布，像钳子的两臂。左边那团带着雷电波动，右边那团散发高温辐射——都是10级聚合体，而且是新晋的“使徒级”，胸口有博士烙印的编号。它们没移动，就守在河床最窄的隘口，显然是埋伏。
“绕路？”小雨用手语问，眼神紧张。
“来不及了。”林夜声音平静，“它们已经锁定了我们的热源轨迹。躲，只会被逼进死谷。打，还有主动权。”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左右两侧三十米高的沙丘同时塌陷，黄沙如瀑布倾泻。两具10级聚合体破土而出，落地时震得河床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左边那具通体赤红，背后七根骨刺如雷针竖立，胸口蓝光脉动，每一次跳动都引动空气电离——正是“雷喉”，柳河镇见过的那种，但体型更大，雷网更密。右边那具浑身覆盖黑甲，关节处喷着幽绿火焰，甲壳表面流淌着熔岩纹路，是“熔岩喉”，专精高温腐蚀与酸液喷射。两具都是博士最新投放的清道夫单位，等级稳稳卡在10级顶峰，只差一步就能融合晋升。
“两人盯一个！”铁脊怒吼，铜鳞瞬间竖成刀锋，挡在小雨前面。啸月低吼着趴下，尾巴炸毛；墨瞳金瞳冲上高空，银喙紧绷。
但林夜抬手：“你们退后五百米。挖地道藏好。这是我的试炼。”
“你疯了？两具10级！”铁脊瞪眼，“就算你是铁甲尸，也扛不住它们合击！”
“我刚突破。”林夜目光如铁，“不试试极限在哪，怎么知道下一步往哪走？”
没等他们再劝，他右手一挥，两具铁骨尸傀从沙中升起——是路上省着骨屑炼的最后存货，骨架由纯铁骨构成，关节嵌入尸毒结晶，虽无意识，但防御极强。他给它们下达唯一指令：挡雷，护侧。
雷喉率先出手。它悬浮半空，巨口张开，一道紫雷如龙卷般轰来，直径五米，所过之处空气焦糊。林夜没躲，指挥第一具铁骨尸傀迎上。雷电劈在尸傀身上，炸得它半边骨架焦黑，肩胛骨崩飞，但胸腔主骨完好，硬生生扛下八成威力。剩余雷弧溅射到林夜身上，被他皮肤铁鳞导走，只激起一圈电火花。
趁这空隙，林夜蹬地滑行。身体贴地如鬼影，三十米距离眨眼掠过，直扑熔岩喉。熔岩喉喷出绿焰，温度高达两千度，焰流中还夹杂着腐蚀性酸雾。但林夜皮肤覆满暗青铁鳞，火焰舔舐其上，只激起涟漪；酸雾接触铁鳞，立刻被中和成白烟。他冲到近前，右手骨爪暴涨三尺，幽绿尸毒顺着铁骨纹路渗出，像活蛇般缠绕爪尖。
“死。”他低吼，一爪捅进熔岩喉胸口。
不是随意攻击，而是精准刺入元素核心——右眼混沌之瞳早已锁定那团跳动的红光，混沌之脑同步推演最佳角度。骨爪穿透三层骨膜、两道能量屏障，直抵核心。尸毒瞬间注入，顺着能量通道蔓延全身。
熔岩喉发出凄厉嘶吼，绿焰骤灭。它本能启动再生，皮肤裂口开始愈合，但尸毒已污染核心，新生细胞刚分裂就被毒杀。十秒内，它全身黑甲龟裂，核心黯淡如煤，轰然倒地，再无动静。林夜拔出骨爪，爪尖滴着黑血——那是被毒化的聚合体血液，落地即燃。
雷喉见状暴怒，周身雷网暴涨三倍，天空乌云密布，电蛇乱舞。它悬浮更高，连续降下九道雷柱，封锁林夜所有退路，每道雷都带着追踪特性。
林夜不退反进。他召回第二具铁骨尸傀，挡下前三道雷，尸傀当场解体；接着滑行闪避中间三道，靠混沌之瞳预判轨迹，身体微调毫厘；最后三道，他直接迎上，任雷火贯体。铁甲尸初期的身体硬抗雷击，铁鳞表面电弧乱窜，但他毫发无损——雷劫已让他免疫同源能量。
借着最后一道雷光的掩护，他再次滑行突进，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雷喉慌了，想后撤召唤雷云。但林夜左手猛地拍地，铁骨之力震入地下，河床裂开，沙石飞溅，干扰其平衡。右手骨爪如毒龙出洞，直插咽喉。这一爪没刺核心，而是贯穿脊椎第七节神经节点——混沌之脑推演过，雷喉的能量传导中枢在此。
骨爪入体，尸毒爆发。
雷喉全身雷光闪烁不定，最终“啪”一声熄灭。它坠落地面，抽搐几下，不动了。胸口蓝光彻底黯淡，连博士的远程回收信号都无法激活。
战斗结束，全程三分四十七秒。
林夜站在两具聚合体尸体中间，胸口微微起伏——不是喘气，是尸丹在高速运转散热。他低头看右手，骨爪上的尸毒还在滴落，腐蚀沙地，冒出刺鼻白烟。他知道，这两具聚合体的再生能力已被永久瘫痪，核心污染不可逆。博士就算回收，也只能当废铁熔。
“干得漂亮！”铁脊冲过来，满脸震惊，“你刚才滑行时……像鬼影！根本看不清！”
小雨跑上前，用手语比划：“受伤了吗？心跳……还在吗？”
林夜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心包之核稳定跳动，暗金色光芒微弱却坚定。他走到熔岩喉尸体旁，蹲下，用骨爪剖开胸腔。元素核心已经黑化，表面覆盖一层绿霉，内部结构崩解——尸毒彻底污染了它。这证明一点：他的尸毒，现在能随铁骨之力渗透高阶聚合体防御，直达核心，并永久瘫痪再生机制。
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战场边缘那具人类尸体。
那是博士派来的清道夫小队成员，5级人类超凡者，身穿黑色作战服，胸口有雷电徽记。他在战斗初期被熔岩喉的绿焰波及，当场死亡，尸体倒在一侧。战斗中，林夜的尸毒飞溅，沾到他裸露的手臂和颈部，皮肤已泛起淡淡绿斑，血管呈墨绿色。
林夜走过去，蹲下。
他伸出右手，按在尸体额头。
铁甲尸初期的控尸能力，是否能作用于智慧生物？
混沌之脑自动启动，分析尸体状态：
生前等级：5级（雷电系超凡者，隶属“雷霆小队”）
死亡时间：14分23秒
尸毒感染程度：浅层（表皮+皮下血管+部分神经末梢）
神经系统完整性：76.8%（脊椎未损，大脑皮层部分活性残留）
规则浮现：僵尸可控制被尸毒感染的智慧生物尸体，等级取决于生前实力，上限为僵尸中期。感染需满足：尸毒入血、神经未完全坏死、死亡时间＜30分钟。
林夜闭眼，调动尸丹之力，通过手掌注入一丝控尸指令——不是粗暴夺舍，而是以尸毒为媒介，重建神经信号通路。
三秒后，尸体手指 twitch 了一下。
五秒后，眼皮颤动，眼球在眼眶中滚动。
十秒后，它缓缓坐起，双手撑地，动作协调，不像普通丧尸那样抽搐。双眼灰白，但瞳孔能随光线变化收缩。
“成功了。”林夜低声说。
新尸傀站起身，活动四肢，关节发出轻微“咔哒”声，像生锈的轴承重新上油。它看向林夜，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这是生前军礼的残留本能。林夜能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有一条微弱的精神连接，像一根细线，可以下达简单指令：“前进”“攻击”“守卫”。
“试试战力。”他说。
尸傀点头，转身走向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它抬起右手，掌心凝聚一团微弱雷光——生前能力残留，虽不如活着时强大，但足够实用。雷光劈下，岩石炸裂，碎块飞溅，威力相当于3级超凡者全力一击。
“僵尸中期。”铁脊惊叹，“比普通丧尸强十倍！还能用生前能力！”
林夜点头。这意味着，以后遇到人类敌人，只要尸体被尸毒感染且符合条件，他就能收编。5级生前，死后就是僵尸中期；若是8级，或许能接近僵尸后期。这不仅是战力补充，更是情报来源——尸傀保留部分记忆碎片，能指认基地、密码、同伴弱点。
小雨走过来，有点害怕地看着新尸傀，但还是用手语问：“它……还认得我们吗？会攻击我们吗？”
“不认人，只认令。”林夜说，“但它不会攻击你们。我的意志，就是它的边界。它记得‘雷霆小队’，但不知道你是谁。它只听我的。”
夜里，队伍在河床背风处扎营。
新尸傀站在外围放哨，雷光在掌心若隐若现，像一盏不灭的灯。岩钳趴在它脚边，复眼盯着它，像是评估战力；钩尾好奇地用尾巴碰了碰它手臂，尸傀立刻转头，眼神空洞却无攻击性，只是微微偏头，像在识别气味。
林夜靠在岩壁上，检查自身状态。
铁甲尸初期的能力已完全稳固：
刀枪不入：子弹打在铁鳞上只会弹开，留下白痕
力达5吨：轻松举起装甲车残骸，砸地成坑
短距滑行：30米内瞬移，无声无息，靠地面反冲
尸毒渗透：可随攻击注入敌人体内，瘫痪再生，污染核心
控尸扩展：可操控被尸毒感染的智慧生物尸体，保留部分生前能力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铁骨之力与尸毒融合后，产生了新特性——腐蚀性传导。刚才那一爪，不仅注入尸毒，还让铁骨纹路短暂附着在聚合体骨骼上，像病毒一样扩散毒素，加速核心崩溃。
“博士会怕这个。”铁脊递给他一瓶水——虽然他知道林夜不需要喝。
林夜接过，没喝，只是握在手里感受那点温度。“他不怕我变强，”他说，“他怕我定义‘强’的方式。他造聚合体，靠吞噬；我造尸傀，靠转化。他要的是服从，我要的是……可用。”
风从河床吹过，卷起沙尘。
新尸傀站在月光下，雷光微闪，像一座沉默的哨兵。
林夜看着它，想起第七墓的壁画——远古巫师以骨为笔，以血为墨，召亡者为兵。如今他不用骨笔，只用一滴尸毒，就能唤醒逝者。
但他没召唤亡魂，只赋予躯壳使命。
名字已逝，但力量可用。
这或许就是末世的慈悲——不让牺牲彻底归零。
远处，博士的无人机残骸在风中发出“吱呀”声，像一声叹息。
林夜知道，下一场战斗，很快会来。
而这一次，
他不再孤身一人。
他有了盾，有了矛，
还有了一具会用雷电的尸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