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堡的灰还没散尽,钩尾就在废墟东侧刨出了东西。
那会儿太阳刚偏西,风卷着焦味吹过断墙。钩尾本来在找残留的尸毒结晶——它这几天胃口差,得靠毒液维持体力。右首尾针突然“叮”一声撞到硬物,它立刻停下,双头警觉地左右扫视。接着,它用左钳扒开碎砖,又用尾巴扫掉浮土,露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片。
林夜走过去时,它正用右首轻轻推那东西,发出“咔…咔…”的轻响——这是它发现重要物品时的习惯。
“什么?”林夜蹲下,左手还裹着布条,只能用右手拨开最后一点灰。青铜片是龟甲形状,边缘烧得发黑,表面覆满绿锈,但摸上去沉甸甸的,不像普通废铁。他用骨爪小心刮掉锈层,底下露出细密刻痕——不是文字,是星图。
二十八宿被重新排列,北斗七星连成直线,末端指向一颗暗星。旁边还有几道螺旋纹,像水流,又像地脉。
“第七墓的线索。”小雨走过来,用手语比划,眼睛亮了一下。她从背包里取出水壶,倒了一点在龟甲上。水顺着刻痕流动,竟在暗星位置聚成一个小水珠,久久不散。
林夜没说话。他闭上眼,启动混沌之脑。
0.1秒内,星图与现存地理、地磁、古籍数据交叉比对——暗星对应的位置,是青海腹地一片干涸的古盐湖。那里在末日前就是禁区,地磁异常,卫星图像常年模糊。地图上只标了个名字:“盐湖地眼”。
“走。”他说,“博士也在找第七墓。我们得赶在他前头。”
队伍当天下午就出发。林夜左臂勉强能抬,但手指还是僵的,连骨刺都伸不全。小雨连夜给他缝了副皮手套,内衬加了柔筋藤,防止骨刺误伤别人,也避免他无意中划伤自己。铁脊背起所有补给,啸月负责探路,墨瞳金瞳盘旋高空,钩尾则一路嗅着地面——它总觉得那片盐湖底下,有股熟悉的阴气,像第四墓的味道。
第三天,他们进入戈壁滩。
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像细针扎。白天热得能烤熟鸡蛋,夜里冷得骨头缝都结霜。水只剩三壶,食物只剩半袋压缩饼干和几块肉干。林夜靠尸丹维持体力,不需要吃喝,但其他人不行。小雨嘴唇干裂,铁脊铜鳞黯淡无光,连啸月都走得慢了,舌头耷拉在外头喘气。
“再撑一天。”林夜说,“过了这片沙丘,就有地下水。”
可就在黄昏时分,前方沙丘突然塌陷。
不是地震,是活物。
上百只沙蝎从地底钻出,通体赤红,甲壳泛着金属光泽,尾针滴着透明毒液。它们体型比普通蝎子大三倍,复眼幽绿,动作协调——没被病毒感染,是末日前就存在的变异种。领头那只足有牛犊大小,双钳如铁,掘地时扬起沙浪,发出“轰隆”声。
“退后!”铁脊低吼,铜鳞竖起,挡在小雨前面。
但林夜抬手拦住。“别打。”他说,“它们不是丧尸,是守地兽。这片地,它们认主。”
沙蝎群围成半圆,领头那只盯着林夜,复眼闪烁。它似乎察觉到他身上的非人气息——铁骨之力、尸毒、混沌波动混在一起,既像活人,又像地脉精怪。它没攻击,只是用右钳敲了敲地面,发出低频震动。
林夜慢慢摘下手套,露出右手骨爪。他没释放尸毒,也没摆出战斗姿态,只是将骨爪插入沙地,轻轻一震。铁骨之力渗入地下,形成一道微弱的震动波——那是“同类”的信号,模仿地脉共鸣。
沙蝎首领身体一僵。
它缓缓低下头,用右钳碰了碰林夜的骨爪,又用尾针点了点自己胸口——那是它的核心位置。
林夜懂了。
这蝎子在问:“你为谁而来?”
他用骨爪在沙地上划了一个字:墓。
沙蝎首领复眼闪了三下,忽然转身,用巨钳刨开自己身下的沙。沙土翻飞,露出一个深洞。洞底,埋着半截青铜铃铛,上面刻着和龟甲一样的星图。
“它在献信物。”小雨用手语说,声音带着惊讶。
林夜伸手拿起铃铛。触手冰凉,内部有微弱震动,像心跳。他点点头,对沙蝎说:“以后叫你岩钳。”
沙蝎首领发出低沉的“嗡”声,像是回应。它转身,用尾巴拍打地面三下,其余沙蝎立刻钻回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能帮我们。”林夜看向小雨,“盐湖地眼肯定有博士的哨站。正面冲进去太蠢,得挖地道。”
接下来两天,岩钳成了队伍的新成员。它力气大得惊人,掘地快如闪电。三十米深的地道,半天就能挖通,而且隧道壁光滑坚固——甲壳能分泌一种黏液,遇沙即凝,形成天然支撑。林夜坐在洞口,看它用巨钳刨土,沙石飞溅却不扬尘,效率比铁骨尸傀高十倍。
“比铁骨尸傀灵活多了。”铁脊感慨,“至少它知道什么时候该转弯,什么时候该停。”
林夜没笑。他正用省下的骨屑混尸毒,给岩钳的甲壳涂一层防护膜。这蝎子虽强,但扛不住聚合体的元素攻击。涂完最后一道,他问:“你能挖到盐湖中心吗?”
岩钳用钳子点了点地,又指了指自己眼睛——意思是“看得见地脉流向”。它复眼能捕捉地磁波动,像内置罗盘。
“行。”林夜点头,“等到了地方,你带我们从底下进去,绕过哨塔。”
夜里扎营,小雨煮了最后一点水。她递给林夜,用手语问:“第七墓里……有什么?”
“心包之核。”林夜低声说,“铁甲尸的最后一块拼图。拿到它,我就能正式突破,不再卡在临界态。”
“然后呢?”
“然后……”他顿了顿,看着自己正在愈合的左臂,“要么彻底变成铁,要么守住最后一点人样。看命吧。”
小雨没再问。她只是把水壶塞进他手里,转身去检查岩钳的甲壳有没有裂纹。沙蝎安静地趴着,任她摸,复眼微微发亮。
第五天傍晚,他们抵达盐湖。
眼前是一片死寂的白色荒原,干涸的湖床裂成无数多边形,像大地的伤口。中央有个凹陷,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就是“地眼”。远处,三座金属塔矗立,塔顶闪烁红光,塔身缠绕雷网——博士的哨站。
“果然有人。”墨瞳从天而降,“三座哨塔,每座两人,全是9级战将。地下还有能量波动,像反应堆。”
林夜观察片刻,指向湖床东侧:“岩钳,从那儿挖。绕过哨塔地基,直通地眼底部。别碰雷网地线。”
岩钳点头,立刻开挖。沙土翻飞,地道迅速延伸。林夜带两具新炼的铁骨尸傀(路上省着用骨屑,勉强造了一具半)守在洞口。小雨用净灵体白光掩盖地道入口的热源,铁脊和啸月在外围巡逻,假装是流浪拾荒队。
半夜,岩钳回来,用钳子比划:地道通了,七十米深,直达地眼底部。但地眼底下有活体封印——一条百米长的阴脉蛟魂,由千年地气凝聚而成,缠绕着一具青铜巨棺。蛟魂七寸处有阴脉节点,一旦触动,整片盐湖都会塌陷。
“第七墓的守墓兽。”林夜眼神凝重,“得先解决它,才能取心包之核。”
“怎么打?”铁脊问。
“不打。”林夜摇头,“混沌之脑推演过,硬拼会惊动博士。岩钳挖侧道,绕到蛟魂七寸下方,我用尸毒针引爆它的阴脉节点。全程无声,无光,无震动。”
计划定下,众人沉默准备。
风从盐湖吹过,卷起白尘。
林夜靠在岩壁上,看岩钳再次潜入地底。
这蝎子虽不会说话,但比很多活人靠谱。
至少它认准了主,就不会背叛。
远处,哨塔红光闪烁,像一只只监视的眼睛。
博士一定想不到,他的地眼,会被一只沙蝎从底下掏空。
林夜戴上眼罩,遮住那双越来越不像人的眼睛。
他知道,第七墓之后,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现在这样——
还能和小雨一起喝水,还能让钩尾蹭手腕,还能给新伙伴起名字。
但该走的路,还得走。
他拍拍岩钳刚挖出的新土,轻声说:“干得漂亮。”
沙蝎从地底探出头,复眼闪了闪,像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