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夜,风沙低语,如无数亡魂在沙丘间游荡。鸣沙山静卧于月光之下,起伏的曲线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脊背泛着银白冷光。林夜站在山脚干涸的古河床边,手中青铜罗盘微微震颤,指针稳稳指向山腹深处——那里,沙土之下,藏着第四墓。
自小雨觉醒心灵屏障后,队伍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三日穿越戈壁,未遇强敌,却始终被一种无形的注视感笼罩。博士在等,丧尸教廷在等,连风都像在传递某种讯息。墨瞳金瞳多次急鸣,啸月银鬃贴背警觉,连霜影都时常停下脚步,湛蓝眼睛紧盯虚空某处,仿佛听见了常人无法捕捉的声音。
“就是这里。”苏璃蹲下,手指拂过沙面,火晶微光映出地脉阴气的流动轨迹,“阴气在此形成漩涡,与昆仑冰川同源,但更……躁动。”
林夜点头,左眼幽绿微光缓缓扫过山壁。阴视穿透三米岩层,显现出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巨门,门上刻四字:“耳闭则心静”。中央空洞中,一物悬浮,能量波动与他左眼混沌之力隐隐共鸣。
“又是谜题。”苏璃皱眉,“‘耳闭’?可我们来取的就是耳朵。难道要我们自残?”
林夜没答话,只是走到铁脊身旁,轻拍它铜鳞覆满的肩胛。豪彘低吼一声,明白指令。它铜蹄猛刨沙土,配合啸月短促音爆震松岩层,不到一炷香,便挖出一条斜向通道。沙粒簌簌落下,露出下方青砖铺就的阶梯,直通地底。
队伍谨慎下行。小雨抱紧霜影,雪豹喉咙里发出低沉咕噜;墨瞳栖在林夜肩头,金瞳半闭;十二具冰甲尸傀分作两列,长戈斜指,青铜冰甲在幽暗中泛着冷光;二十具新制尸傀殿后,眼窝空洞却步伐整齐。
通道尽头,青铜巨门半埋于沙中,高约五米,表面锈迹斑斑,却无一丝裂痕。门缝中渗出微弱声波,如心跳,如低语,如叹息。
“别靠近。”林夜抬手示意,“有精神陷阱。”
他割开手腕,青黑尸血滴落门前祭坛。血珠未及落地,便被符文吸尽。刹那间,整座鸣沙山震颤,沙粒如雨落下,青铜巨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墓室,而是一座圆形地宫。穹顶刻星图,地面铺青砖,四壁嵌有萤石,幽光流转。中央无棺无椁,唯有一尊巨型青铜耳模型悬浮空中——高约三米,耳廓纹路如江河奔涌,耳道深处幽光闪烁,仿佛能听见世间一切声音。
“混沌右耳……”小雨用手语比划,眼中满是敬畏,又带着一丝恐惧。
林夜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识海便嗡鸣一次,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低语。他知道危险,但更知道——若不取此物,博士将掌控声波权柄,整个世界都将沦为他的耳朵。绿洲居民的悲剧,不过是开始。
他伸手,触碰青铜耳。
指尖接触的瞬间,识海如遭万雷轰击!
无数声音炸裂涌入——
哀嚎主教的精神尖啸撕裂神经;
雷犼的震天咆哮震碎耳膜;
绿洲居民齐声低语“混沌需要左眼”;
博士在归墟岛冷笑:“你逃不掉”;
L-10在黑暗中嘶吼,声音竟与他七分相似;
九嶷山铜棺开启时的古老吟唱回荡千年;
甚至小雨幼时在孤儿院哼唱的童谣,也清晰浮现……
所有他曾听过的、未听过的、真实与虚幻的声音,如潮水般冲刷他的意识!识海几近崩解,记忆碎片开始剥落——省考古所的同事、溶洞中的队友、幽冥窟的萤石……若再撑不住,他将永远迷失在声音的海洋中。
“呃!”林夜闷哼一声,七窍渗出黑血,双膝跪地。尸核剧烈震颤,几乎停跳。柔筋藤甲寸寸崩裂,黑鳞覆满全身。
“哥哥!”小雨欲冲上前,却被苏璃一把拉住。
“别碰他!”苏璃声音紧绷,“这是融合仪式!他在和混沌右耳争夺主导权!一旦失败,他的意识会被声音洪流彻底冲散!”
林夜咬碎舌尖,以痛楚保持清醒。他引导尸丹之力顺任脉上行,右臂雷痕微热,左眼幽绿漩涡急转——三股力量拧成一股绳,强行压制识海中的声音洪流。
“我是林夜……”他低吼,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不是容器……你是封印之物,不是主宰!”
混沌右耳似乎听懂了。
青铜耳模型缓缓缩小,化作一道青光,直射他右耳!
剧痛如刀剜!耳廓撕裂,神经如藤蔓缠绕,与尸核共鸣!青筋暴起,獠牙暴涨,黑鳞覆满半张脸!他仰天怒吼,声浪竟震塌地宫一角,萤石粉碎,烟尘弥漫!
三息之后,林夜缓缓抬头。
右耳已非人类耳廓,而是青铜纹路交织的奇异器官,表面泛着幽光,随呼吸微微震颤。左眼幽绿如渊,右耳微动,竟能捕捉百里外沙狐奔跑的脚步声、风掠过胡杨的摩擦声、甚至地下虫蚁爬行的窸窣。
【声纹解析】——可模仿任何声音、识别谎言、定位声源百里。
【被动抗音波】——免疫3级以下精神音爆。
他看向苏璃:“你刚才说‘别碰他’,其实心里在想‘他可能会死,但我不能让小雨冒险’。”
苏璃一怔,随即苦笑:“连这都能听出来?”
林夜点头。他不仅能听出字面意思,更能分辨语气中的犹豫、担忧、隐藏的恐惧——声纹解析,不只是听声音,更是读人心。他甚至能“看”到声音的轨迹:苏璃说话时,声波呈淡红色,代表焦虑;小雨用手语时,无声却有微弱白光波动,代表纯净意图。
小雨跑过来,用手语比划:“哥哥,你的耳朵……会疼吗?”
林夜摇头,轻轻摸了摸她头:“不疼了。现在,我能听见你想说的话,哪怕你不发声。”
女孩眼中一亮,随即比划:“那……我说‘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林夜心头一热,喉头微哽。他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将柔筋藤甲的披风裹紧她肩膀。
当夜,队伍在地宫外围扎营。林夜盘膝调息,右耳微动,捕捉着百里内的动静——三十里外,一支教廷巡逻队正朝敦煌方向移动,共十二人,装备精良,领队为4级精神系超凡者;五十里外,雷犼的气息再度出现,似在观望,又似在等待;更远处,归墟岛方向传来微弱声波,像是博士的低语:“右耳已归位……下一步,长白。”
“他知道了。”苏璃低声说,火晶微光映着她疲惫的脸,“你拿到了右耳。”
“他知道我会来。”林夜望向东方,“所以他留了路,也留了考验。绿洲是警告,这里是馈赠——他在逼我变强,直到能打开第九墓。”
次日清晨,队伍整装出发。霜影皮毛焦黑已褪,湛蓝眼睛紧盯远方;铁脊铜鳞泛冷,肩胛伤口痊愈,铜蹄踏地如雷;啸月银鬃贴背,音爆锥威力更胜从前;八具冰甲尸傀列阵于后,青铜冰甲泛冷;二十具新尸傀轮换探路,眼窝幽绿微光闪烁。
林夜走在最前,柔筋藤甲重新编织,贴合身形,右耳微动,左眼幽绿如渊。他不再是那个靠蛮力突围的逃亡者,而是能听风辨位、识谎破伪的情报核心。敌人的一句低语,可能暴露伏兵位置;同伴的一声叹息,可能揭示隐藏伤势。
小雨依偎在他身边,小手紧握他青灰手指。她知道,哥哥变得更强大了,也更孤独了。可她会一直守着他,用心灵屏障,挡住所有精神侵蚀。
风起,吹动他遮面斗篷。
身后,队伍沉默前行,如一支行走于末世的远征军。
他们离开敦煌,走向长白,走向第五墓,走向更深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