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北麓的夜，冷得能咬碎骨头。林夜蜷在冰谷背风处，青灰皮肤上覆着一层薄霜，连呼吸都凝成黑雾。自博士分身自爆后，他已连续三十六个时辰未合眼。不是不想睡，是不敢——尸核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任脉阴气断断续续，连最基础的尸毒雾都只能维持五秒。若此时有敌来袭，他连铁脊都护不住。
小雨坐在他身边，小手贴在他胸口，掌心白光微闪。那光不刺眼，温润如春水，缓缓渗入他干涸的经脉。林夜闭着眼，能感觉到净灵体的气息像细流，一点点冲刷着尸核表面的裂痕。可这远远不够。他损耗的不是普通能量，而是本源尸毒——强行引导混沌左眼重构十二具冰甲尸傀的代价。
三天前那场尝试，几乎要了他的命。
起初只是念头：博士能造5级分身，我们还在用一次性尸傀，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可真动手时，才发现有多凶险。他割开手腕，引尸毒凝液入掌，再以混沌左眼为引，将赤黑尸焰压缩成丝。过程比想象中残酷百倍——古尸虽未腐朽，但经脉早已石化，强行灌注高等尸毒，如同往枯井里倒滚油。
第一具尸傀当场崩解。
尸毒倒冲，林夜喉头一甜，黑血喷在玄冰上，蒸腾起腥臭白烟。
第二具稍好，骨骼发出脆响，眼窝幽绿微光闪烁，可三息后冰甲龟裂，整具尸体化为齑粉。
第三、第四……接连失败。
到第七具时，他已咳出三口黑血，尸核搏动微弱得几乎停跳。
但他没停。
不能停。
苏璃曾劝他：“那些古尸能用就行，何必强求它们进化？”
可林夜知道，战场瞬息万变。若他被牵制，队伍就没了后手。尸傀针转化的傀儡撑不过一炷香；冰甲尸傀虽强，却只能听令，无法独立判断。这不是战力，是累赘。
第七具尸傀的眼窝终于亮了。
幽绿微光如星，骨骼发出低沉嗡鸣，覆于体表的万年玄冰开始重新凝结，与青铜残甲融合，化为一层半透明冰甲，坚硬如陨铁。更惊人的是，它竟微微转头，望向林夜——不是服从，是确认。
那一刻，林夜明白了：这些古尸体内，已有微弱尸核雏形。
他咬牙继续。
第八、第九……直到第十二具完成，天已微明。
他瘫倒在地，尸核虚弱得如同熄灭的炭火，连小雨的白光都难以唤醒。
此刻，十二具冰甲尸傀静立谷口，身形比之前高大半尺，青铜甲胄与冰晶交织，眼窝幽绿如星。它们不再需要林夜心念操控，只需一个手势，便能执行复杂指令。
“试试看。”林夜睁开眼，左眼幽绿微光一闪。
他抬手轻挥。
十二具尸傀齐步向前，步伐整齐，落地无声。其中四具突进至百米外雪坡，伏地潜伏；四具列阵于谷口，长戈斜指；剩下四具分散两侧高地，形成交叉火力网。
“它们……有自己的判断？”苏璃蹲在一旁，火晶微光烘烤着几块兽肉，语气惊讶。
林夜点头。刚才他只下达“布防”指令，具体站位、分工，全是尸傀自主完成。它们体内已有微弱尸核雏形，可独立运转三日——这已是僵尸（后期）的门槛。
“不再是消耗品了。”他低声说。
话音未落，尸核一阵抽痛，眼前发黑。小雨立刻扶住他，白光更盛。林夜靠在她肩上，喘了口气，苦笑：“就是代价有点大。”
接下来三天，他几乎无法战斗。尸毒凝液枯竭，任脉阴气断续，连尸毒雾都只能维持五秒。若此时遇敌，全靠苏璃和尸傀顶上。
好在昆仑腹地人迹罕至，连丧尸都极少。只有一次，一头3级雪狼魔兽嗅到活人气味，悄悄逼近。还没靠近谷口，就被两具冰甲尸傀从雪下突袭，长戈穿喉，拖入冰缝。
“它们连埋伏都会了。”苏璃看着雪地上拖拽的血痕，语气复杂，“你到底造出了什么？”
林夜没回答。他望着谷口那十二道身影，心中却无半分得意，只有沉甸甸的责任。这些古尸曾是戍边将士，死后千年不得安息，如今又被他强行唤醒，赋予新命。他不能让它们白白牺牲。
当晚，小雨煮了雪水，混入最后一把草环粉末，喂他喝下。净灵体的气息顺着喉咙滑入丹田，尸核微微跳动，像久旱逢甘霖。
“睡吧。”苏璃轻声说，“我守夜。”
林夜靠在兽皮堆上，左眼幽绿微光映着雪地。十二具冰甲尸傀静立如雕塑，霜影趴在小雨脚边打盹，啸月银鬃贴背巡夜，铁脊伏在入口，铜鳞泛冷。墨瞳栖在岩顶，金瞳半闭。
风雪又起，吹过冰谷，发出低沉呜咽。
他闭上眼，思绪却未停。
博士分身临死前的话仍在耳边：“第九墓……是你的坟。”
若连尸傀都是诱饵，那真正的混沌之眼，又是什么？
他摸了摸左眼，那颗眼球带来的能力确实强大，可也像一把双刃剑——看得越清，越觉前路凶险。
次日清晨，林夜勉强起身。尸核仍虚弱，但已能缓慢吸收地脉阴气。他走到谷口，十二具冰甲尸傀齐齐转身，单膝跪地。
“起来。”他低声道。
尸傀站起，眼窝幽绿微光闪烁，似在等待指令。
林夜伸手，轻触其中一具的冰甲。触感冰冷坚硬，却隐隐有阴气流动。他忽然想起九嶷山壁画——白衣守墓人手持雪莲，脚下跪拜无数战士。或许，这些古尸本就该是守护者，而非杀戮机器。
“从今往后，你们不是傀儡。”他声音沙哑，“是同伴。”
尸傀无言，但眼窝微光更亮。
苏璃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烤热的兽肉：“别想太多。活着，才能守护。”
林夜接过，咬了一口。肉很硬，带着焦味，却是这几天最暖的东西。
小雨跑过来，手里捧着新编的草环——雪莲根茎混着火晶碎屑。她踮起脚，轻轻戴在他手腕上。白光微闪，尸核跳动竟快了一分。
“谢谢。”林夜轻声道。
女孩抬头，用手语比划：“哥哥，快好了。”
林夜点头，望向昆仑深处。第四墓在敦煌，第五墓在长白，第九墓在太平洋海沟……路还很长。但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身后，十二具冰甲尸傀静立如山，霜影湛蓝眼睛紧盯远方，啸月银鬃贴背，铁脊铜鳞泛冷，墨瞳金瞳映着晨光。
风雪渐歇，朝阳破云。
他们收拾行装，继续北行。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誓言，只有沉默的脚步，踏碎万年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