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山雾如瘴。
林夜站在雷达站掩体后方的断崖边,最后一次回望营地。篝火已熄,人影晃动,老周正指挥众人加固铁门,小雅抱着笔记本缩在角落,眼神时不时朝他这边瞟来——带着担忧,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了。
昨夜吞下丧尸核后的变化太过明显:指甲又长了两分,泛着金属冷光;皮肤下的青筋如活蛇游走;最可怕的是,当他路过伤员帐篷时,竟闻到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气”——那是人类血液的味道。理智尚存,但本能已在低吼:咬下去,撕开,吞噬。
“我不是怪物……”他低声自语,声音却干涩如枯叶摩擦,“但我快变成他们眼中的怪物了。”
趁众人忙碌,他悄然背起行囊——里面只有半壶水、几块压缩饼干、一把考古用的青铜小铲,以及那枚嵌入胸口的阴髓石。没有告别,没有留言。有些离开,本就不需要言语。
他向西而行,踏入一片早已废弃的钨矿矿区。这里曾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国营矿场,如今只剩锈蚀的钢架、坍塌的矿道和满地碎石。杂草从水泥裂缝中钻出,藤蔓缠绕着废弃的卷扬机,如同巨蟒盘踞。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地下水混合的腥气,阴冷潮湿,正合他此刻所需。
矿洞入口如巨兽之口,黑黢黢不见底。林夜没有犹豫,一头扎入黑暗。
洞内温度骤降,湿气凝成水珠,滴落在头盔上发出空洞回响。他打开手电,光束扫过岩壁——上面布满凿痕与矿工留下的涂鸦,其中一处用红漆歪斜写着:“此洞有鬼,勿入。”字迹斑驳,却透着一股真实的恐惧。
他在深处找到一间废弃的工具房,木门半朽,铁床锈蚀。角落堆着几箱发霉的炸药,早已失效。他将门反锁,用石块抵住,这才松了口气。
从背包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这是他在古墓中顺手带走的随葬品,镜背刻着“照魂鉴形”四字。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已无需呼吸),缓缓举起镜子。
镜中映出的脸,让他心头一颤。
眼白不再是纯白,而是蒙上一层灰翳,如同久置的玉石;颧骨高耸如刀削,脸颊凹陷,唇色紫黑,嘴角两侧竟有细微裂痕,仿佛某种獠牙即将破皮而出;最骇人的是肤色——青灰中透着死寂,毫无血色,连瞳孔都泛着幽绿微光,像深潭中沉浮的磷火。
“这……还是我吗?”他喃喃。
手指抚过脸颊,触感冰凉僵硬,如同抚摸一尊刚出土的陶俑。他试着活动十指,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每一次弯曲都需刻意用力,仿佛肌肉与骨骼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胶质。
饥饿感消失了。整整一天,他没吃一口东西,却毫无虚弱之感。可另一种渴望却在心底翻腾——对血肉的渴望。不是食欲,而是某种更原始、更暴烈的冲动,如同干渴者对水的执念。
午后,洞外传来犬吠。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矿渣堆里翻找食物,肋骨根根凸起,毛发脱落大半。它嗅到林夜的气息,警惕地低吼,龇出黄牙。
林夜本想避开,可身体却先于意识行动。
他猛地扑出,速度快得连自己都惊讶。野狗转身欲逃,却被他一把掐住后颈,狠狠掼在地上。骨头碎裂声清脆响起。野狗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林夜跪在尸体旁,双手颤抖。理智告诉他该离开,可本能却驱使他俯下身,一口咬住狗颈。
温热的血涌入喉间。
没有腥臭,没有恶心。
反而……甘美如泉。
他狼吞虎咽,生啖其肉,嚼碎其骨。每一口都带来奇异的满足感,仿佛干涸的河床终于迎来雨水。体内那股躁动的尸毒,竟稍稍平息。
吃完,他瘫坐在地,望着满手血污,胃里却无一丝翻涌。他忽然明白:他的消化系统,已经不再属于人类。
夜幕降临,他决定外出探查。
矿洞外的世界已彻底沦陷。月光惨白,照在荒草上如同铺了一层霜。远处村庄只剩断壁残垣,偶尔传来丧尸的嘶吼,或野兽的哀鸣。空气中飘着焦糊与腐烂交织的气味,令人作呕——如果他还保留“作呕”这种生理反应的话。
他沿着山脊潜行,动作虽僵硬,却异常安静。夜视能力完全开启:视野清晰如昼,万物皆覆一层幽青微光。百米外一只老鼠钻过石缝,他能看清其胡须的颤动;五十米外溪水流淌,他能听见每一滴水珠撞击卵石的声响。
这就是【初级僵尸(初期)】的能力吗?
夜视、基础尸力、缓慢自愈——听起来平平无奇,但在末日,已是天赐。
行至山脚,忽见三道身影踉跄而来。
三只初级丧尸。衣着破烂,一只还穿着警服,胸前警徽歪斜。它们似乎被血腥味吸引,正朝矿洞方向移动。
林夜本能地伏低身形,心跳(若有若无)却莫名加速。
不是恐惧。
是……兴奋。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其后,拾起一块棱角锋利的矿石。第一只丧尸察觉动静,猛然转身,血口大张。林夜不退反进,矿石狠狠砸向其太阳穴!
“砰!”
颅骨凹陷,黑血喷溅。丧尸倒地抽搐。
另两只扑来。林夜侧身闪避,动作虽慢,却精准卡在对方攻击间隙。他抓住第二只的手臂,借力一拧——关节脱臼,再顺势将其头颅撞向岩石。第三只从背后抱住他,獠牙直咬后颈。
林夜反手抓住其下颌,双臂发力!
“咔嚓!”
颈椎断裂。丧尸软倒。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他站在三具尸体中间,胸膛微微起伏(习惯性动作),指尖滴落黑血。没有疲惫,没有喘息,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蹲下,手指插入第一只丧尸颅腔,摸索片刻,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核——灰白色,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内里似有浊气流转。
【腐核(初级)】。
他吞下。
刹那间,一股阴寒之力涌入经脉,与体内尸毒交融。青黑色能量流转一周,肩颈处昨日被咬的伤口竟又愈合一分,皮肤下的青筋也不再躁动。
“原来如此……”林夜眼中精光一闪,“猎杀丧尸,不仅能获取资源,还能延缓尸变,甚至……强化自身。”
他忽然意识到一条残酷却可行的生存之道:
在这末日,他不必躲藏。
他可以狩猎。
返程途中,他刻意绕道一片乱葬岗。这里本是矿工家属墓地,如今坟茔塌陷,棺木外露,白骨散落。阴气浓郁,正是滋养尸体的绝佳之地。
他盘膝坐下,尝试引导体内那股青黑能量。按照《九幽引魂录》残篇所述,尸修需“引阴入体,炼煞为力”。他闭目凝神,想象自己如海绵般吸收四周阴寒之气。
起初毫无反应。
但坚持半个时辰后,指尖竟微微发凉,胸口阴髓石隐隐发热。
成功了!虽然微弱,但确实在吸收!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引擎轰鸣。
一辆改装皮卡冲上山道,车顶架着机枪,车身喷涂着“清道夫”三个血红大字。车上跳下五名壮汉,手持霰弹枪与砍刀,腰间挂满丧尸耳朵。
“搜!老大说这带最近有‘异变者’出没!”为首者狞笑,“活的赏晶核,死的割头领钱!”
林夜迅速隐入墓碑之后。他知道,自己已被人类视为威胁。
皮卡车灯扫过乱葬岗,光束掠过他藏身之处。他屏息不动,身体僵硬如石雕。灯光移开,脚步声渐近。
“这儿有血迹!”一人喊道。
“刚杀过丧尸?还是……别的东西?”
林夜握紧青铜小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若被发现,必是一场死战。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付五个持械人类,胜算不足三成。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嚎叫——一群丧尸循着车灯与噪音涌来!
“操!尸群!撤!”清道夫们慌忙上车,机枪扫射开路,仓皇逃离。
林夜松了口气,却也警醒:人类已开始系统性猎杀“异变者”。他这样的存在,无论善恶,都是靶子。
回到矿洞,他彻夜未眠。
借着月光,他反复练习控制尸力。举起一块三百公斤重的矿石,起初手臂颤抖,三次后已能稳稳托起;尝试用指甲划开铁皮罐头,轻松如切豆腐;伤口测试:用小刀划破手臂,血流缓慢,但三分钟后止血,六小时后结痂。
【初级僵尸(初期)】的能力,正在稳步成长。
但他也清楚代价:每使用一次尸力,人性便淡薄一分。刚才猎杀丧尸时,他竟感到一丝快意——那种碾碎敌人头颅的畅快,不该属于一个考古学者。
“我必须守住底线。”他对着黑暗低语,“可以杀人,但不能嗜杀;可以食肉,但不能食人。”
黎明前,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建立自己的据点,收集情报,寻找同类(如果有的话),并弄清两件事:
一、古墓干尸与阴髓石的来历;
二、Z-Ω病毒与上古尸毒融合后,究竟会将他引向何方?
他走出矿洞,站在山巅,望向东方泛白的天际。
朝阳将升,万物复苏——但对他而言,白昼只是蛰伏,黑夜才是狩猎之时。
青面初现,异类觉醒。
林夜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文明世界的观察者。
他是末日法则的践行者,是行走于生死边缘的……第一具新纪元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