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灼热的地面透过破损的鞋底炙烤着脚掌,空气中弥漫的毁灭性能量不断侵蚀着众人残存的护体星力。云疏背着昏迷过去的红苓,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额角的汗水混合着血污不断滴落,在他脚下留下深色的印记。
石破岳和墨千机相互搀扶,踉跄前行。石破岳的左臂不自然地耷拉着,显然骨骼再次断裂。墨千机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全靠一股意志支撑。月无漪紧跟在云疏身后,盲杖已失,她只能凭借微弱的灵觉和云疏的气息指引方向,素白的衣裙早已被尘土和血迹染得看不出原色。
厉寒的焦尸被他们草草掩埋在了焚天谷外,这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流火城仿佛彻底活了过来,或者说,是“死”了过来。远处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咆哮和能量碰撞的轰鸣,那是被惊动的古老存在在活动。他们必须避开这些区域,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
“去……去那里……”月无漪忽然停下脚步,虚弱地指向左前方一片坍塌了一半、被巨大骸骨掩埋的建筑群,“那里……气息相对‘干净’,残留的守护阵法……还未完全消散……”
那是一片类似宗门库房或者偏殿的遗迹,巨大的、不知名妖兽的骸骨如同天然屏障,挡住了大部分去路,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
云疏没有犹豫,背着红苓,率先钻了进去。石破岳和墨千机紧随其后。
穿过骸骨缝隙,内部是一个相对完整的石室。石室不大,布满了灰尘和蛛网,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早已腐朽的箱柜碎片。令人惊奇的是,这里的温度明显低于外界,空气中那股狂暴的火煞之气也淡薄了许多,石壁之上,隐约可见一些黯淡的、几乎磨灭的符文痕迹,正是这些残阵,维系着此地最后的安宁。
“暂时……安全了。”月无漪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声音细若游丝。
云疏小心翼翼地将红苓放在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自己也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
石破岳和墨千机也各自找地方坐下,立刻开始艰难地运功疗伤,脸色痛苦。
石室内,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和偶尔因痛苦而发出的闷哼。
云疏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状况,星脉裂纹遍布,融合力量几乎耗尽,太初星髓的自愈在如此重创下也显得杯水车薪。他看向其他人,情况只比他更差。红苓气息奄奄,业火本源受损严重。月无漪魂伤未愈又添新创。石破岳和墨千机更是伤及根本。
没有丹药,没有外援,在这危机四伏的绝地,他们几乎陷入了绝境。
沉默,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着这间小小的石室。
不知过了多久,红苓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再次醒转。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茫然,而是充满了死寂般的灰败。她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身体,感受着那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量,又看了看周围重伤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云疏身上。
“为什么……要救我……”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自嘲,“让我死在那里……不是更好吗?”
云疏闭着眼,没有看她,只是冷冷地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脏了我的眼。”
这话如同冰锥,刺得红苓身体一颤。她死死咬住下唇,赤红的眸子里水光闪烁,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我……”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够了。”月无漪虚弱地开口,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还活着……就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她挣扎着坐直身体,虽然盲眼无神,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我的灵觉……还能勉强感知外界。流火城……彻底乱了。那些苏醒的古老存在……在相互厮杀……也在搜寻生灵的气息……这里……藏不了多久……”
她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必须……尽快恢复一定的战力。”云疏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哪怕只能行动也好。”
他看向石破岳和墨千机:“石兄,千机,你们伤势虽重,但根基尚在,尝试引导此地残存的稀薄灵气,能恢复一分是一分。”
他又看向月无漪:“无漪,你的魂伤最麻烦,尽量静养,感知外界的事情交给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红苓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你……业火本源受损,寻常方法无用。试着沟通你体内残存的那一丝火种,哪怕只能引动一丝火星,也可能成为关键。”
红苓迎着他的目光,灰败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她点了点头,闭上眼,开始艰难地内视,寻找那几乎熄灭的本源。
云疏自己也沉下心神,不顾星脉撕裂的痛楚,全力催动太初星髓那微弱的力量,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体内的创伤。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透过石室的缝隙,警惕地感知着外界的动静。
远处传来的咆哮和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声。
石室内,无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和能量在破损躯体内艰难流转的微弱波动。
残兵败将,困守孤室。
希望渺茫,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们还活着,还在挣扎。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逆命之火,便未曾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