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郊外,忘川院。
夕阳的余晖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护工服,我拎着食盒,慢悠悠地走在第三区的回廊上。
“院长哥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转角蹦出来,手里攥着一把色彩斑斓的糖果:“吃糖吗?我刚用五行精气炼的,草莓味哦。”
我接过糖,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灵儿,又偷用丹房的炉火了?下次记得控制火候,别又把墙壁熏黑了。”
女孩吐了吐舌头,蹦跳着跑开了。她是三年前被送来的,据说是某个隐世丹道世家最后的传人,走火入魔后,把自己炼成了一颗人形大药。刚来时,她浑身药香,引得方圆百里的妖物蠢蠢欲动。现在,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孩子了。
继续前行,经过活动区。
“将!军!抽车!老瞎子,你这棋臭不可闻!”一个独臂老者拍着石桌,唾沫横飞。他对面,是个双目紧闭的白发老翁,闻言只是嗤笑:“抽车?我弃双车,十七步内必绝杀你这条独臂老龙。”
独臂老者是昔年的北地刀王,因强修“无情刀”而心脉尽碎;白发老翁则是南海剑圣,未悟“无招之境”自毁双目。如今他们每日在此对弈,棋盘上的杀气,却比当年真刀真剑时更凌厉几分。
我饶过他们,生怕被那无形的棋路煞气波及。
“小院长,”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那里蜷缩着一个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我昨夜观星,紫微晦暗,帝星飘摇。不出三日,必有‘恶客’临门,血光冲天啊...”
是天机老人。据说他年轻时妄图篡改国运,遭天道反噬,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知道了,多谢提醒。”我面不改色地递过去一个饭盒,“今天有你最爱的红烧肉,趁热吃。少算点天机,多吃饭,对身体好。”
他接过饭盒,嘟囔着“天数昭昭,在劫难逃”,然后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
这就是我的日常。管理着这座被外界视为龙潭虎穴的疯人院,照顾着这些曾经或依旧拥有可怕力量的“病人”。世人畏惧他们,唾弃他们,将他们遗忘于此。而我,只是为他们提供一处容身之所,顺便...研究一下他们力量失控的根源。
毕竟,三百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灵气复苏,带来的不全是福音。走火入魔,是悬在每个修行者头顶的利剑。
而我,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在这疯狂中保持“清醒”的人。
......
三日后。
尖锐的刹车声打破了忘川院清晨的宁静。
三辆黑色越野车,带着官方的牌照,蛮横地停在了院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穿着黑色制服、神情冷峻的男女。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悍男子,寸头,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特殊事务管理局,龙城分局,行动队队长,赵锐。
我早已接到通知,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护工服。
“李院长?”赵锐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普通的衣着和年轻的脸庞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我们是特殊事务管理局的,奉命对忘川院进行安全评估与能量溯源检查。这是文件。”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女队员,已经拿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指针刚一出现,就开始疯狂转动,发出嗡嗡的哀鸣。女队员脸色一变:“队长,能量读数...爆表了!混乱,极度混乱!各种属性的灵能纠缠在一起,这地方...”
赵锐皱了皱眉,劈手夺过罗盘,用力拍了几下,指针依旧乱转。“什么破烂法器,回头找技术部算账!”他把罗盘扔回给女队员,看向我,语气带着命令式:“李院长,带我们进去。我们需要查看所有区域,尤其是能量异常的核心点。”
我叹了口气,侧身让开:“请进。不过,本院收容的皆是心智不稳、力量失控之人,还请各位遵守规矩,不要惊扰病人,不要靠近标有‘禁’字的区域。”
“规矩?”赵锐嗤笑一声,大步流星地往里走,“我们的规矩,就是规矩。一个破看门的,管好你自己就行。”
他身后的队员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我沉默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如入无人之境,粗暴地推开一扇扇房门,用各种仪器扫描、记录,甚至试图强行与一些病人交流,结果自然是被各种诡异的现象吓得脸色发白。
“队长,这地方邪门得很...”一个队员凑到赵锐耳边,低声道,“刚才那个对着墙说话的老太婆,我感觉她不是在自言自语,那面墙...好像在回应她!”
赵锐不耐烦地摆摆手:“装神弄鬼!都是些精神力和灵力失控产生的污染场而已!集中精神,用局里配发的清心符!”
他们一路检查,最终来到了通往地下区域的入口。那是一扇厚重的、铭刻着无数符文的合金大门。
“打开它。”赵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我摇头:“抱歉,地下区域封存着本院最高机密,以及最危险的几位病人。没有总局最高授权,任何人不得入内。”
“最高授权?”赵锐逼近一步,眼神凌厉,“我现在怀疑下面藏匿着危害国家安全的超能罪犯!我以特殊事务管理局龙城分局行动队队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打开!”
他身后的队员纷纷手按腰间的特制武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古朴的钥匙。
“既然各位执意如此...”我轻声说着,将其中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插入了锁孔,“那就...如你们所愿。”
钥匙转动,发出沉重的“咔哒”声。
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远比地面上浓郁、混杂、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出。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黑暗囚牢。
而是一片朦胧的、仿佛自成天地光景。有剑鸣清越,有蛊虫嘶啸,有卦象生灭...
赵锐和他的队员们,脸上的傲慢与不耐,瞬间凝固,被无边的惊骇所取代。
我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瞬间苍白的脸色,语气依旧平淡:
“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李忘川,这座忘川院的...创办人兼现任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