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地下档案室里,霉味混着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叶惊秋刚走下最后一级石阶,就听见老执事的咳嗽声从深处传来。
“银月长老?您怎么来了?”老执事从一堆卷宗里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上,“这地方潮,您要查什么,吩咐一声就行。”
“找外门弟子张平的卷宗。”叶惊秋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这里是宗门的记忆库,从开山祖师到新晋弟子,每个人的生平都藏在这些泛黄的纸页里。
老执事哦了一声,转身在最底层的架子上翻找:“张平是不是小比那个?啧,外门弟子里藏着这么号人物,真是…”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抽出个灰布封皮的册子,“喏,都在这了,三年前入的门,资质嘛,也就那样。”
叶惊秋接过册子,在旁边的木桌前坐下。封面已经磨得发亮,翻开第一页,是张平的入宗登记,姓名、籍贯、生辰八字,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愿随仙师修行,求长生路。”
“这孩子刚来时挺老实的,除了洒扫就是砍柴。”老执事端来杯热茶,“去年还因为拾金不昧,得了执事师兄一句夸呢。”
叶惊秋没接话,指尖划过纸页。记录很简单,大多是“某月某日完成洒扫任务”“某月某日后山砍柴”,直到翻到半年前的那一页,她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因母病告假,离宗三月。”一行朱批格外醒目,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印章。
“他母亲病了?”叶惊秋抬头问道。
老执事点头:“可不是嘛,当时哭得鼻涕眼泪一把,说再不回去就见不着娘了。我心一软,就批了假。”他咂咂嘴,“说来也怪,他回来后像换了个人,不仅修为从炼气三层冲到七层,连性子都闷了不少。”
叶惊秋的指尖在“离宗三月”四个字上反复摩挲。半年时间,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修为暴涨四层。
“他离宗期间,有没有人和他同行?”
“就他一个。”老执事肯定地说,“我记得清楚,当时外门弟子都在领月例,就他急吼吼地跑来请假,说是连夜就要赶路。”
叶惊秋合上卷宗,脑子里忽然闪过原书的章节,魔修惯用“噬心丹”控制低阶弟子,先以丹药催涨修为,再以解药为饵,让其沦为棋子。张平的情况,简直是照着书里写的来的。
“这卷宗我借走。”她起身要走,却被老执事叫住。
“对了银月长老,”老执事拍了下额头,“前几天玄空长老那个弟子也来查过张平的卷宗,还特意问了他离宗期间的事呢。”
叶惊秋脚步一顿:“他问了什么?”
“就是问张平离宗时带了什么行李,有没有跟谁告别。”老执事回忆着,“我说就带了个小包袱,走得急,连同屋的弟子都没打招呼。”
叶惊秋点点头,转身往外走。看来池南衡也盯上了这条线索,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刚走出藏经阁,就撞见迎面走来的池南衡。少年提着个食盒,岚青剑斜挎在背上,见了她,脚步顿了顿。
“银月师伯也来查卷宗?”池南衡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册子上。
“嗯。”叶惊秋淡淡应了声,不想多言。
“我正要去刑房给张平送些吃的。”池南衡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素心师伯说他可能中了邪,让我带点安神的糕点。”
叶惊秋挑眉:“你觉得能从他嘴里问出东西?”
“总得试试。”池南衡的眼神很坚定,“他虽是加害者,但或许也是受害者。”
“天真。”叶惊秋冷哼一声,却没直接走开,“张平半年前离宗三月,回来后修为暴涨,你不觉得奇怪?”
池南衡愣了愣:“我查过他的修为记录,确实蹊跷,但…”
“但你没往魔修身上想,对吗?”叶惊秋打断他,“原书里写过,魔修最擅长用丹药控制低阶弟子,先给甜头,再下死咒。”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改口:“古籍里有记载,类似的案例不少。”
池南衡的眼睛亮了:“您是说,张平可能被魔修控制了?”
“不然你以为,他哪来的胆子暗算你?哪来的蚀骨散毒针?”叶惊秋翻着卷宗,指给池南衡看,“他离宗期间去过南疆,那里正是邪修聚集的地方。”
池南衡看着卷宗上的记录,眉头紧锁:“我去问过同屋的弟子,他们说张平回来后总偷偷吃药,问他是什么,他只说是补药。”
“那不是补药,是噬心丹。”叶惊秋合上卷宗,“初期能催涨修为,后期却会让人痛不欲生,只能任施药者摆布。”
池南衡的脸色沉了下去:“这么说来,他背后真有魔修指使?”
“不然呢?”叶惊秋往刑房的方向走,“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查查他离宗期间接触过谁。”
池南衡快步跟上:“我已经让人去查南疆的动向了,只是…”
“只是你觉得张平还有救,对吗?”叶惊秋侧头看他,少年的眼里满是不忍,“你呀,就是太正直。”
“可他本性不坏。”池南衡低声道,“同屋的弟子说,他省吃俭用,每月都把月例寄回家给母亲治病。”
叶惊秋的脚步顿了顿。她想起卷宗里那句“愿随仙师修行,求长生路”,忽然有些唏嘘。谁不是怀着一腔热忱入的宗门,可惜一步踏错,就成了别人的棋子。
“去刑房可以,但别抱希望。”她继续往前走,“被噬心丹控制的人,神智早就不清醒了。”
池南衡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食盒。叶惊秋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明白玄空长老的担忧,这孩子太善良,总想着给人留条活路,却不知道对付魔修,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对了,”叶惊秋忽然想起什么,“你查卷宗时,有没有发现他离宗前后,有其他弟子也告假离宗?”
池南衡想了想,摇摇头:“我问过执事,那段时间就他一个外门弟子告长假。”他忽然停下脚步,“您是说,可能还有其他人被控制了?”
“不然呢?”叶惊秋看着远处的刑房,“魔修既然敢把手伸到宗门里,绝不会只安插一个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