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走了。”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点脱力的疲惫。
刚才的对话哪是什么闲聊,分明是场不动声色的博弈。鹿云皖每说一句话,她都得在心里反复掂量,生怕哪个字露了破绽。
尤其是提到护心符那段,她几乎是捏着嗓子才没让声音发颤。那姑娘眼里的半信半疑像根针,扎得她心口发慌。
转身回屋时,石桌上还留着几颗没吃完的凝露果,果皮被风吹得有些发皱。叶惊秋拿起一颗,指尖触到冰凉的果皮,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碎片,那些关于鹿云皖的片段,从来都带着算计的冷光。
原主对鹿云皖的“亲近”,哪是什么情谊?不过是看中了素心长老的势力。
素心长老掌管着宗门的灵草库,手里握着不少稀有药材的配额,更要紧的是,她是宗主面前的红人,说话向来有分量。
原主当年刚接掌银月峰,根基不稳,正是需要拉拢人脉的时候,鹿云皖这个素心长老最疼爱的弟子,自然成了最好的纽带。
“说起来,原主还真会挑人。”叶惊秋把凝露果丢回篮子里,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原主记忆里,有次宗门分发灵草,素心峰多得了三株千年雪莲,原主当晚就提着一坛醉仙酿去找鹿云皖,聊了半宿“灵草培育”,转天那雪莲就有一株出现在了银月峰的药圃里。
还有去年宗门大选,原主明着帮鹿云皖挡了池南衡的刁难,转头就托她向素心长老打听宗主的动向。
所谓的“送护心符”,恐怕也不过是原主随手画的玩意儿,却被鹿云皖当个宝似的带了三年;所谓的“抢灵草”,或许只是原主看不惯玄铁峰的人跋扈,顺便卖了个好,哪有半分真心护着的意思?
可鹿云皖呢?
叶惊秋想起刚才少女眼里的光,想起她提起旧事时亮晶晶的眼神,想起她把护心符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姑娘是真把原主当朋友了。
书里写得明明白白,鹿云皖最后会被废修为,就是因为她发现了原主勾结魔道的证据。以她的性子,必然是先去质问原主,才会被抓住把柄。这份被利用的“情谊”,从头到尾都是把钝刀子,慢慢割着她的信任,最后给了致命一击。
“与其让她日后被伤得更深,不如现在就拉开距离。”叶惊秋坐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疏远,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穿来不是为了重复原主的老路,更不想让身边的人重蹈覆辙。鹿云皖这样天真纯粹的性子,就该在素心峰安安稳稳地炼丹、修炼,跟相熟的师兄弟说笑打闹,而不是被卷进原主那些阴私算计里,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可她刚才那眼神。”叶惊秋想起鹿云皖临走时的失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姑娘怕是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一向虽冷淡却还算温和的“惊秋”,今天会突然像换了个人,说话句句带刺,眼神里全是疏离。
她甚至能猜到鹿云皖回去后会想什么,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是不是哪里惹“惊秋”不高兴了?说不定还会翻出那枚护心符反复看,琢磨着是不是符文的事让对方生了气。
“傻姑娘。”叶惊秋叹了口气。
可叹归叹,她一点都不后悔刚才的冷淡。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让她难过几天,总好过将来让她恨一辈子,甚至赔上自己的修为和性命。
起身走到窗边时,晚风正穿过竹林,带着竹叶的清香。叶惊秋望着竹林深处,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风穿过叶缝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叹气。
她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有次鹿云皖得了块罕见的暖玉,兴冲冲地跑来给她,说“听说你练剑总伤着手,这玉能暖气血”。原主当时随手丢在桌上,转头就忘了,后来那玉被她赏给了伺候笔墨的弟子。现在想想,那暖玉的成色,怕是鹿云皖攒了半年月例才换来的。
“原主欠她的,我没法还。”叶惊秋轻声说,“但至少,别再利用她了。”
疏远或许笨,或许不近人情,却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她不能给鹿云皖任何希望,不能让她再像书里那样,把真心错付,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就这样吧。”叶惊秋抬手关上窗,将竹林的风声隔绝在外。
石桌上的凝露果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鹿云皖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叶惊秋别过脸,不再去看,转身拿起桌上的剑谱,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多花点心思在修炼上。
她得变强,强到能彻底摆脱原主的命运,强到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哪怕是以疏远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