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晟朗大厦顶层的灯光彻底暗了。舒潼把最后一份文件归档，顺手将今诺早上落在办公室的棉纸袋拎在手里。
浅蓝蝴蝶结被她小心护着，没压皱，另一只手拎着小巧的手包，跟章特助交代完次日工作，便驱车往云天府去。
晚高峰的车流走得慢，脑海里反复晃着今诺白天转身离开的背影，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总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到了顶层家门口，舒潼刚抬眼，就看见门边靠墙的位置，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今诺。
她还穿着白天那身浅白短袖和牛仔裤，头发扎得松散，几缕碎发被汗贴在泛红的脸颊上，怀里空着，双手攥在一起放在膝盖上，脑袋轻轻抵着墙，眼神没焦点地盯着地面。
走廊顶灯的暖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格外单薄，一看就等了很久。
“今老师？”舒潼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压得很低，怕惊到她。
今诺立刻回神，抬头时眼睛还带着点没散的茫然，看见舒潼，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往墙边缩了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舒潼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攥着一张云天府的门禁卡，是两年前两人还在一起时，她给今诺的，用来开小区大门、刷单元楼和电梯，后来分手匆忙，今诺忘了还，她也没特意要，没想到今诺还留着。
“你怎么在这？”舒潼没再耽搁，对着新换的门锁抬了抬脸，“滴”的一声提示面部识别成功，门“咔嗒”一声就开了。
这锁前阵子刚换，原因很简单，她总记不住复杂密码，索性换成了“面部识别”或“指纹解锁”二选一的款式，不用再费脑记数字，也没跟任何人提过换锁的事。
今诺听到门开的声音，才慢慢松开攥着门禁卡的手，声音发哑，没敢看舒潼的眼睛，“从你公司离开，就来了。”
从下午一点多到现在，整整五个多小时。舒潼心里一沉，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语气不自觉软了些，“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就一直站在这等？”
今诺没回答，只是撑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蹲坐太久，腿一麻，刚直起身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舒潼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的胳膊，冰凉凉的，还带着点僵硬。
“慢点走。”舒潼收回手，没再碰她，也没提白天办公室的事，更没解释那句“无关紧要的人”，话到嘴边又卡住，最后只是拎着棉纸袋，往屋里退了退，示意她进来。
今诺咬了咬唇，没说话，跟着舒潼慢慢走进屋里。
暖黄的灯光裹住她时，她先走到茶几边，把手里的门禁卡轻轻放了上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决绝的落寞。
舒潼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她想，或许自己真的没戏了，就像放下这张留了两年的门禁卡一样，也该放下重新追回舒潼的念头了。
舒潼把棉纸袋放在茶几另一端，没去碰那张门禁卡，也没开口。
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今诺低头揉着发麻的小腿，偶尔喝一口舒潼递来的热水，没再主动说一句话；
舒潼靠在沙发背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棉纸袋上，心里乱糟糟的，想说点什么，却又怕说错话，最后还是保持着沉默。
过了大概半小时，今诺揉腿的动作停了下来，起身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声音轻得像风，却透着疏离，“我休息好了，先走了。”
舒潼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转身往门口走，路过茶几时，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张门禁卡。
门“咔嗒”一声关上，屋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墙上挂钟的声音。
舒潼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门禁卡和棉纸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她以为今诺还是扔下了自己，就像两年前一样，说走就走。
原来那些亲密的举动，那些小心翼翼的等待，都抵不过一次沉默的误会，以后，她怕是更难对人敞开心扉了。
今诺从舒潼家出来，没急着走，而是背对着门板，慢慢靠了上去。
走廊里的暖光落在她肩头，影子贴在冰冷的门上，像被钉住了似的。
她没立刻抬脚，手指无意识地蹭着门框，脑海里乱糟糟的，屋里的沉默还在耳边绕，茶几上的门禁卡、舒潼没解释的模样，还有前一晚的吻、今早的“心甘情愿”，全都搅在一起。
她告诉自己要停下来，别再主动，可脚步像生了根，心里的念头更倔：就问一句，就确认一次，哪怕答案还是沉默。
不知愣了多久，今诺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两秒，还是重新敲响了门。
“叩叩叩”
三声轻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屋里没立刻有动静，今诺的心跳却越跳越快，指尖都开始发颤，甚至想过要转身跑掉。
可没等她退开，门就“咔嗒”一声开了，舒潼站在门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还捏着刚才递水给她的杯子，眼底却藏着一丝没散的茫然，显然没料到她会回来。
没等舒潼开口问“怎么了”，今诺上前一步，伸手攥住了舒潼的衣领向下拉，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倔强。
她抬头看着舒潼的眼睛，没说一句话，踮起脚，直接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像前晚那样带着酒气的温柔，也没有清晨的缱绻，反而有点急，有点慌，甚至带着点没藏好的委屈，
像在追问，又像在确认，确认舒潼的沉默里，到底藏着在意，还是真的无所谓。
唇瓣相触的瞬间，空气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走廊的暖光顺着门缝漫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晰。
舒潼整个人僵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冰凉的杯壁蹭到指尖，才勉强回过神。
她能感觉到今诺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在发颤，吻得急，却没什么章法，甚至带着点咬牙的力道，像只慌了神却还想抓住点什么的小兽，把所有没说出口的委屈和疑惑，都揉进了这个吻里。
她没推开，也没回应，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任由今诺带着情绪吻着。
脑海里却翻涌得厉害，白天办公室的误会、今诺蹲在门口四个小时的模样、茶几上那张被放下的门禁卡，还有此刻唇上的温度，全都搅在一起，让她原本堵在喉咙里的话，更不知该怎么说。
今诺吻了几秒，见舒潼还是没反应，心里的慌意更甚，慢慢松开攥着衣领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鼻尖红红的，眼睛里还带着没散的湿意，却没掉眼泪，只是盯着舒潼的唇，声音发哑，带着点破釜沉舟的认真，“小潼，你别不说话。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就想知道，昨晚的事，今早我说的‘心甘情愿’，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舒潼看着她眼底的倔强，又想起刚才今诺转身离开时的决绝，手里的杯子捏得更紧了些，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却压不住心里的闷意。
她张了张嘴，沉默了几秒，才慢慢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没什么情绪，却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你先进来，外面凉。”
今诺没动，只是盯着她，等着一个明确的答案。
舒潼见状，也没再催，只是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把手里的杯子放在玄关柜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妥协，“进来再说，总不能一直站在走廊里。”
这次，今诺没再犹豫，慢慢走进屋里，顺手关上了门。
屋里的暖光瞬间裹住她，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沙发，熟悉的挂钟滴答声，可此刻的氛围，却和刚才沉默静坐时，完全不一样了，像有什么东西，终于要被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