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
萧胜的手僵在半空,收回来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只觉得脸颊耳朵都在发烫。他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来解释自己刚才的“猥琐”行径,但大脑一片空白,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亚伦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重伤初愈和刚刚醒来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地沉稳温和,甚至带着一种善解人意的体贴:
“雄主……您是来看我的伤势吗?”他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撑起身子,但牵动了腿上的伤,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却很快松开,“多谢雄主关心,我感觉……好多了。”
他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萧胜刚才在他胸口作乱的手,自然地将萧胜的深夜造访归结于关心伤势,巧妙地替萧胜解了围。
萧胜愣了一下,赶紧顺着台阶下:“啊……对,对!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感觉还好吗?”他语气有些急促,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
然而,亚伦接下来的动作却让萧胜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下来。
只见亚伦忍着腿上的剧痛,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他的动作因为右腿的不便而显得十分艰难笨拙,但却异常坚决。
“你干什么?快躺好!”萧胜连忙上前想按住他。
但亚伦避开了他的手,强撑着身体,最终还是拖着那条扭曲无力的右腿,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他低下头,淡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部分表情,只有那沉稳而带着歉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雄主,罪奴亚伦,向您请罪。”
“怀亚特·布朗擅自对您动手,也是因我而起,是我未能约束好友,才致使雄主身受重伤,蒙受屈辱。”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和请罪的姿态,“请您责罚。”
萧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拖着一条残腿的雌虫,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虫族的尊卑观念和自请其罪的死脑筋,真是让他无所适从。
“起来!谁让你跪下的?你的腿不要了?”萧胜有些恼火,更多的是无奈,他伸手用力去拽亚伦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触手之处,手臂的肌肉坚实无比,但体温却偏低。
亚伦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于雄主的碰触和力道,但他没有反抗,顺着萧胜的力道,有些艰难地重新坐回了床沿。
萧胜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叹了口气,语气严肃地重申:“你听好了,亚伦。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昏了头,对怀亚特·布朗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被打伤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更不需要请什么罪。明白了吗?”
亚伦终于抬起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向萧胜。他的目光很沉静,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清晰地倒映出萧胜此刻带着些许恼火和尴尬的脸庞。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似乎在仔细分辨萧胜话语里的真伪,又像是在审视着这位一夜之间变得截然不同的雄主。
萧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内里那个来自末世的灵魂。他避开亚伦的视线,干巴巴地再次强调:“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许再自责,也不许再请罚。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听到没有?”
“……是,雄主。”亚伦沉默了几秒,终于低声应道。
“那……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萧胜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出了亚伦的房间,还细心地把门带上了。
房门隔绝了内外。
房间内,亚伦并没有立刻躺下。他依旧维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微微偏着头,听着门外那略显仓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他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困惑和茫然。
雄主的眼睛……从前也是这样的暗金色吗?
亚伦不确定。因为以前的佩兴斯雄主,少有如此……平和与他交流的时候。他们的每一次见面,几乎都伴随着冰冷的训斥、残忍的虐待和屈辱的命令。他从不被允许抬头,更不敢去直视雄主那双总是充满了暴戾和淫邪的眼睛。那双眼是什么颜色,他其实印象模糊。
其实,在上半夜,他就已经醒了。被那汹涌的剧痛和一种奇异的、温暖的能量同时唤醒。他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本能地选择了继续装睡戒备。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那双带着清凉舒适气息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所过之处,火辣辣的疼痛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让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更让他震惊的是那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浓郁而清新的草木清香信息素。那信息素不仅抚慰了他身体上的创伤,甚至连他精神海中因重伤和长期缺乏抚慰而产生的躁动都平息了不少。
这怎么可能?雄主明明是F级,是几乎无法释放出有效信息素的劣等雄虫。可刚才那信息素的浓度和质量,甚至比他曾经在军部有幸接触过的几位A级雄虫阁下还要纯粹。
而且,信息素……竟然还能直接治疗伤口?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然后就是那只手对他胸肌又揉又捏的诡异行径……
亚伦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刚刚被“袭击”过的左胸,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陌生的触感和温度。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反常得像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这个雄主……他似乎一点都不了解。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得太重,出现了幻觉,或者根本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另一边,逃回自己房间的萧胜,一把扑倒在华丽的大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太丢人了!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玩弄人家胸肌结果被当事人抓个正着!虽然对方体贴地没有戳穿,甚至还给他找台阶下,但那种尴尬和心虚感简直要把他淹没。
“我只是好奇……只是想研究一下虫族的身体构造……没有别的意思……”萧胜把头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给自己做苍白无力的辩解。
最后,他索性开始自我催眠:“忘了忘了,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去治伤了,治完就走了……对,就是这样……”
也不知道是自我催眠起了作用,还是这一天实在太累,身心俱疲的萧胜,竟然就在这反复的尴尬回想和自我洗脑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