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社城外的那场突兀雷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虽未扩散至整个战场，却深深烙印在了郭嘉与辛评的心中。辛评看待雷九龙的眼神，已从最初的惊疑变成了敬畏，甚至带有一丝恐惧。而郭嘉，则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兴致所取代。
“主公之力，可谓通天彻地。” 郭嘉与雷九龙、辛评三人远离了那片依旧混乱的战场，在一处僻静的山涧旁暂歇。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雷九龙，眼神灼灼，“只是，不知主公志在何方？”
雷九龙坐在一块青石上，目光望着潺潺流水，闻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以为，这天下，症结在何处？”
郭嘉略一沉吟，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咳嗽两声后，笑道：“积重难返，非一日之寒。外戚宦官交替擅权，党锢之祸摧折士林，地方豪强兼并土地，黎民百姓困苦不堪。张角之辈，不过是以邪术煽动，将积压的火山引爆而已。其败亡，早已注定，因其只有破，未有立。”
“破而后立，不行么？” 雷九龙语气平淡。
“破易，立难。” 郭嘉目光深邃，“需有足以震慑群伦的力量，需有涤荡污浊的魄力，更需有重建秩序的智慧与格局。观当今天下，有此潜质者，寥寥无几。”
雷九龙转过头，看向郭嘉：“你看我，有几分潜质？”
郭嘉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变得异常认真：“主公身负非人之力，此乃‘力’。然，力可破城，亦可伤己。嘉观主公，年虽幼，心性却沉静果决，不为外物所动，此乃‘魄’。唯缺者，乃是洞察世事、运筹帷幄之‘智’，以及聚拢英才、治理四方之‘格局’。”
他顿了顿，又道：“而智与格局，非天生，需学，需历，需人辅佐。”
雷九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郭嘉的话，直指核心。他拥有毁灭的力量，但如何运用这力量去达成“统一”的目标，而非单纯的破坏，他确实需要指引。
“你可愿为我补齐这‘智’与‘格局’？” 雷九龙问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郭嘉拱手，深深一揖：“嘉，飘零之身，得遇明主，敢不效死力？愿以此残躯，助主公观天下之势，定鼎乾坤！”
他没有称雷九龙为“小友”或“童子”，而是直接认其为主。在见识了那操控雷霆的手段后，年龄在郭嘉眼中已不再是障碍，那是一种超越了世俗理解的存在。
“好。” 雷九龙应了一声，算是正式确立了君臣名分。“接下来，去何处？”
郭嘉直起身，眼中闪烁着谋士特有的光芒：“长社之火，已显官军胜势。颍川黄巾败亡在即。此地已无大戏可看。嘉以为，主公当下应前往帝都——洛阳。”
“洛阳？” 辛评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奉孝，洛阳如今波谲云诡，十常侍与何进之争日趋激烈，危险重重啊！”
“正是因其危险，方是窥探天下中枢、历练眼界的最佳之地。” 郭嘉解释道，“主公需亲身体验庙堂之高的倾轧，方能理解江湖之远的疾苦根源。且洛阳汇聚天下信息，英才辈出，正是主公建立班底、寻找其他‘拼图’的绝佳所在。”
雷九龙没有犹豫：“那就去洛阳。”
他不在乎危险，只在乎是否能更快地达成目标。
……
三人稍作整顿，便绕开主要战场，向北而行。有郭嘉这位熟悉地理与人情世故的向导，行程顺利了许多。郭嘉身体孱弱，不耐长途跋涉，雷九龙便以一丝微不可察的雷霆之力渡入其体内，虽不能根治其沉疴，却能显着缓解其病痛，令郭嘉精神大为振作，对雷九龙的手段更是叹服。
沿途，他们见到了更多乱世景象。黄巾虽逐渐被镇压，但地方治安崩坏，盗匪四起，豪强筑堡自守，流民饿殍遍野。郭嘉每每见此，便会为雷九龙剖析其背后的根源——土地、税赋、吏治、军制……深入浅出，让雷九龙对这个时代的认知飞速加深。
月余之后，巍峨的洛阳城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作为东汉都城，洛阳城墙高厚，宫阙连绵，气象万千。然而，走近了看，却能感受到一种外强中干的压抑。城门口盘查严密，兵丁面带骄横，入城的百姓神色惶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凭借郭嘉的机变和辛评的一些人脉，三人顺利混入城中。
洛阳城内，繁华与腐朽交织。宽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但往来行人多是神色匆匆。达官贵人的车驾呼啸而过，扈从嚣张。偶尔能看到太学生聚集，激昂地议论着朝政，言语间多是对宦官的不满。
郭嘉并未急着寻找落脚点，而是带着雷九龙，如同幽灵般，在洛阳的市井、官署区、甚至靠近皇城的地方游走观察。
“主公请看，”郭嘉指着远处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那是大将军何进的府邸，如今外戚之首，与宦官势同水火。”又指向另一处，“那边是十常侍中张让等人的宅院，看似不起眼，实则爪牙遍布，掌控宫禁。”
“他们在争什么？”雷九龙问。
“权力，以及……生存。”郭嘉低声道，“陛下病重，皇子辩与皇子协并立，储位未定。何进欲借诛宦官立威，巩固其妹何太后与皇子辩的地位；宦官则欲保全身家性命，必做困兽之斗。这场争斗，已至图穷匕见之时。”
正说话间，忽见一队骑士护卫着一辆马车，从何进府邸方向疾驰而出，奔向城门方向，烟尘滚滚。
“那是……并州牧董卓派来的使者？”郭嘉眯着眼，辨认着旗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何进这是病急乱投医，欲召外兵入京威吓宦官？真是取死之道！”
雷九龙感受到，在那队骑士经过时，洛阳城上空那无形的压抑感，似乎又沉重了几分。这座繁华帝都，就像一座巨大的火药桶，只待一点火星。
当夜，郭嘉通过辛评的关系，在城西一处相对安静的里坊租下了一座小院，作为暂时的据点。
夜深人静，雷九龙独立院中，仰望星空。洛阳的夜空，似乎也被下方的权谋与戾气所污染，显得浑浊不清。
郭嘉披着外衣，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主公，感觉到了么？这洛阳的‘气’，已浊乱不堪。大变在即。”
雷九龙点了点头。他不仅能感觉到那混乱的气息，更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雷霆之力，在这充满倾轧与阴谋的环境中，似乎变得更加躁动，隐隐与这片天地的混乱产生了共鸣。
“我们该做什么？”雷九龙问。
“等。”郭嘉目光幽深，“等待时机。同时，主公需开始积蓄力量。不仅仅是您自身的力量，还有属于您自己的‘势’。”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嘉会设法为主公联络一些对朝廷失望、有才学却不得志的士人，以及……或许能找到一些，与主公有相似‘特质’的人。”
雷九龙明白郭嘉的意思。他需要建立自己的情报网，也需要寻找可能存在的、如同他一般拥有非凡能力或潜力的人。
“可。”雷九龙言简意赅。
潜龙已入帝都，藏于九地之下。只待风雷激荡，便可飞龙在天。
而此刻的洛阳，尚不知一位能执掌风雷的“异数”，已经悄然降临，它的命运轨迹，即将被彻底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