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的加深,林知遥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她明白夜色下的森林,是个处处都有着未知危险的地方。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胸腔里敲出空荡的回声,像提醒她:这里不是 24 小时灯火通明的城市,没有便利店,没有路灯,没有 120 可拨。
她把火把倒插进泥里,火苗挣扎两下,熄成一缕青烟。
黑暗立刻从四面涌来,像无数湿冷的舌头舔过皮肤。
林知遥打了个哆嗦,把青布裙下摆撕到膝盖,布条缠紧袖口,防止树枝刮伤,也防止自己踩到裙角摔死——前世 32 年的职场经验告诉她:最致命的是低级错误。
“先找回去的路。”
她深呼吸,鼻腔里全是草木腐败的甜味。
可哪边算“回去”?
松鼠消失的方向?狼逃走的方向?还是夕阳最后沉没的方向?
没有坐标,没有指南针,连北极星都被浓云遮得严严实实。
林知遥苦笑:原来“迷路”两个字,写出来只要十秒,体验起来却像把人生突然格式化。
她决定先离开这片空地——血腥味会再招捕食者。
走了不到二十步,脚踝传来刺痛,低头一看,是狼牙擦过的伤口,血迹已干,边缘却肿得发亮。
她咬唇,从布包里摸出那几株“凝气草”,揉碎叶片,将汁液涂在伤口上。
清甜的气味漫开,疼痛像被抽掉电源,瞬间暗了一格。
“至少说明书没骗人。”
她给自己打分:应急处理,+10 分。
夜色越来越浓,黑暗里开始浮现细碎的光点——不是萤火虫,而是某种藤蔓的叶子,遇到震动就亮起幽绿,像劣质 LEd。
林知遥伸手轻触,光点立刻熄灭;再碰,又亮。
她灵机一动:
“如果我能让它定时熄灭,不就等于有信号?”
于是用裙摆布条绑住一截藤蔓,每走五十步,就拽一下,身后留下一串明灭的光路标。
“导航算法完成。”
她轻声说,像给某个看不见的同事讲解需求。
继续走。
山林开始下雨,不是瓢泼,是那种针尖一样的细雨,被风斜斜地织成帘。
温度骤降,她嘴唇发紫,牙齿打颤。
“失温比饥饿死得更快。”
她回忆户外自救指南,必须找干燥空间、避风口、热源。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前方出现一块倾斜的岩壁,底部凹进,像被巨人咬了一口的面包。
她钻进去,高度刚好容身,地面铺着厚厚的松针,一踩下去,发出干燥的“嚓嚓”声。
“临时避难所,+20 分。”
可热源仍缺。
她摸遍口袋,只有半截火把竹筒、一块火石、两颗野莓核。
火石是焰尾松鼠留下的“谢礼”,边缘被咬得坑坑洼洼,却足够坚硬。
林知遥把竹筒剖成薄片,松针作引,又用匕首——其实就是碎石片——猛击火石。
火星四溅,第三下,松针冒出一缕白烟。
她俯身轻吹,火苗“噗”地窜起,像一颗橙色小心脏,在雨夜里倔强跳动。
火光映上岩壁,忽地拉出一个巨大影子——
她差点尖叫,影子也张口,却没有声。
半秒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的剪影,被火放大到扭曲。
“别慌,权限不足,怪物进不来。”
她拍拍胸口,像安抚一个新手下属。
她倚着岩壁,火光在面前跳动,橘红的光斑落在手背上,她却觉得那温度离自己很远——胃里空得发疼,仿佛有只手在拧胃壁,提醒她:能量缺口已突破临界值。
布包就搁在膝盖旁,开口处露出几株被压扁的植物,叶片渗出淡绿汁水,像没来得及备份就丢失的数据。
林知遥伸手进去,指尖碰到一片微凉的叶脉,那纹路凹凸不平,像被谁用白线细密地缝了一道。
她脑子里“叮”地亮起一盏小灯——《灵途》第三卷,第十七章,标题赫然浮现:【辨别灵草·凝气篇】。
“叶片呈淡绿色,叶脉有白色纹路,可食,辅助引灵入体。”
她低声背出原文,声音被雨幕切成碎片,却掩不住那股子骤然高涨的雀跃——仿佛在公司年会上抽中唯一特等奖。
把叶子举到眼前,火光透视下,白色纹路像微型电路,闪着极细的荧光。
她忽然犹豫:万一认错了呢?万一有毒呢?
脑海里迅速跑起风险评估表——
毒性概率:30%(样本量不足)
饥饿致死概率:70%(已出现低血糖手抖)
结论:食用收益大于风险。
她轻轻呼气,像在投资协议上落笔,把半片叶子放进嘴里。
齿尖先碰到叶缘,一丝凉气顺着牙龈窜上天灵盖,紧接着,清甜像涟漪一样荡开,带着青瓜与蜂蜜的中间值,连唾液分泌量都瞬间翻倍。
胃袋发出满足的叹息,仿佛有人往空盘子里倒了一杯温牛奶。
她闭眼,感受那股清甜在食道里分岔,一支流向四肢,一支直下丹田,像两条更新包同时下载,进度条走到 100% 时,身体“叮”一声亮起绿灯——
寒意消退,手指不再发抖,连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也隐隐发痒。
“原来‘立竿见影’不是广告词。”
她弯起眼角,火光在那里面跳了一下,像终于找回电量的指示灯。
可下一秒,更深的渴望从心底浮上来:既然灵草是真的,那灵气呢?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起《灵途》男主第一次打坐的片段——
盘膝,脊直如尺,舌抵上腭,呼吸节奏 4-2-4-2,用神识去“捕捉”空气中更轻更亮的那部分分子。
过去她坐在出租屋地毯上,看这段时啃着辣条,吐槽作者把“气”写得像 wi-Fi 信号;
如今,wi-Fi 真的出现了,而她手里就握着密码。
林知遥把剩余的几株凝气草小心收进内袋,像保存最后几张备用储值卡。
她往岩壁里侧挪了挪,用松针堆出一个简易坐垫,确保后背不会直接贴到冰冷石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掌心全是汗——不是紧张,是类似于第一次上数据讲台时的“启动战栗”。
“如果失败,大不了继续挨饿;可一旦成功,就等于给自己开了外挂。”
她在心里给两端天平加上砝码,深吸一口气,闭眼。
世界瞬间黑屏。
雨声、火声、心跳声,被逐轨静音。
她想象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实验室,面前悬浮着一台粒子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的亮点就是“灵气”。
呼吸进入 4 秒档,亮点增多;
屏息 2 秒,亮点聚集;
呼气 4 秒,亮点随气流排出;
停息 2 秒,亮点重新填满空间。
几个循环后,胸口开始发闷,像有人用橡皮筋箍住肋骨,她几乎要放弃——
“再坚持一次,就像熬到报表跑完最后 0.01%。”
她咬紧后槽牙,把呼吸又拉长半秒。
就在第 N 个循环的顶端,鼻腔里突然钻进一丝“冷香”——
比雨更冷,比夜更亮,带着薄荷与雪花的混合口感,一路滑到咽喉。
她差点打喷嚏,却在最后一瞬忍住,任那丝冷香像试纸条一样贴向气管壁。
“捕捉!”
她无声地下令,意识化作一只透明烧杯,将冷香兜头罩住。
下一刻,烧杯底部亮起一粒极细的白点——
“叮,样本采集成功。”
白点顺着任脉下移,所过之处,血管像被重新排线,发出细微的“噼啪”静电声。
当它抵达丹田,整片腹腔突然亮起暖黄色光晕,像有人在里面点起一盏 5w 小夜灯。
林知遥惊愕地“看”着那盏灯,它并不稳定,灯丝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仿佛在调试最佳波长。
她屏住呼吸,生怕一个大幅度动作会把灯震灭。
渐渐地,光晕沿着经络向四肢末端推送——
左肩旧伤处传来酥麻,像有微型焊枪在缝合裂痕;
右踝扭伤处发热,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
连被狼牙擦破的耳廓,也泛起暖融融的痒意。
她想起公司茶水间那台自动贩卖机,投入硬币后,饮料“哐当”一声掉落——
此刻,身体各处正陆续响起“哐当、哐当”的修复提示。
不知过了多久,光晕终于收束,在丹田里凝成一粒米粒大小的白色气旋,缓慢自转。
林知遥睁眼,火苗已弱成一条红线,岩壁外的雨声停了,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血液重新灌满毛细血管的“沙沙”声。
她低头看手掌——
皮肤下的淡青血管里,像被掺进极细的银粉,偶尔闪过一缕微光;
握指成拳,力量感清晰回馈,不再是半小时前的虚浮。
“成功了。”
她轻轻说,声音抖得像第一次跑通千万级数据模型,却怕惊扰谁似的,又把尾音吞回去。
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那不是哭,是长期断联后突然收到服务器回应的“握手包”。
“服务器”名叫修真世界,而她是刚刚注册成功的唯一在线用户。
林知遥把剩下的半片凝气草举到唇边,像敬酒的姿势,低声道:
“合作愉快。”
然后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这一次,清甜里多了一层回甘,像报告通过后,领导拍着她肩膀说的那句“辛苦”。
火光“啪”地爆出一粒火星,落在她睫毛上,瞬间熄灭。
她却笑了,眼睛亮得像把整片银河都装进去——
原来所有熬夜追更、被同事嘲笑“中二”的日子,都是为了在今天,给自己点亮这盏 5w 的小灯。
灯虽小,却足以照她走出这片黑夜,也照见她心底那句久违的宣言:
“林知遥,欢迎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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