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车间余火被扑灭。
原本宽大的厂房，如今墙体变形扭曲，墙面大片大片的剥落，内里焦黑的砖块露了出来，像是被烈火狠狠啃噬后留下的狰狞伤口。
坍塌的屋顶烧得散了架，七零八落，巨大的钢梁扭曲成怪异诡异的形状，半悬在空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轰然坠落。
还有的钢梁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与破碎的砖瓦、烧焦的设备纠缠混杂在一起，像是龙卷风袭过。
地上满是厚厚的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灰烬，一脚踩下去，灰尘腾起，粉尘和怪味呛得人咳嗽连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无法言明的气味，有燃烧后的焦糊味，有金属被高温融化后的刺鼻味，还有淡淡的化学药剂残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呕。
消防员们逐片逐点检查着是否还有残余火点，消防局的专业技术人员也已进入了火场，开始火灾现场勘查。
在这前后，几十辆小车陆陆续续驶进了公司的停车场。
集团公司下属单位参加火灾事故现场会的与会老总们跳下车子，陆陆续续跑向了火场。
经过秘书点名，全部与会，无一人缺席。
王国璋站在一张桌子上，拉下了口罩，举着手持式高音话筒，对着下面几十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紧张眼神的老总们，语重心长地说：
“今天，微晶电子管公司发生了重大火灾，万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生产线毁于一旦。
“火灾原因，消防局正在勘察调查，但分析与电路超负荷有关。”
王国璋扫视了一圈下面的老总们，继续说：“武汉疫情过后，各单位订单雪片般飞来，但安全隐患也在不经意间增加。”
他双手下压，响亮地说：“但是，订单再多，生产任务再重，都要把安全生产放在第一位！
“人命关天，重如泰山！安全生产，责任如天呀！”
他加重了语气和声调：“今后各单位若再发生重大人身事故和责任事故，我作为集团公司分管副总裁，代表董事长严肃宣布：
“发生重大事故公司工厂的分管副总立即辞职，总经理当即停职，俩人接受集团监察部立案审查。
“查明事实和责任后，违法的交司法部门严惩，需要承担政治、行政责任的给予免职撤职、造成经济损失的必须承担经济责任。”
底下几十号人鸦雀无声，老总们点着头，但却擦着汗……
“下面请大家跟我一道，去车间门口看看现场，回去后最早今晚、最晚明天上午就进行火灾隐患自查，两天后写出自查报告直接报我。”
老总们噤声无语，腿似坠铅。
几十号人在王国璋带领下，排着队伍，逐一来到车间门口，远远地站在隔离带外，看着一片狼藉的生产车间。
那些曾经嗡嗡作响、精密运转的电子管生产设备，此刻被烧得面目全非。
金属外壳扭曲融化，与塑料零件、电路板等黏连在一起，变成一团团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硬块。
电子管散落一地，有的已经粉碎，玻璃碴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有的虽还保留着大致形状，但被烧得满是裂纹，成了乳白色的颜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面对惨烈的火灾现场，与会的几十位老总感到了触目惊心，深深地被震撼！
望着王国璋铁青的脸，老总们压力和责任陡增，争抢着向王国璋表态。
王国璋同秘书耳语了几句后，秘书接过话筒，大声喊道：“念到名单的单位，是集团的重点防火单位，把各位留下来，开个小会，王总裁要对防火工作再布置、再强调！”
王国璋顶着刺鼻的气味、踩着灰烬，走近火灾现场警戒隔离带，对负责现场勘验的消防局负责人说：
“集团将重点防火单位的第一责任人和第二责任人分管负责人都留下来了，我想请领导给我们做些指示！”
消防局的领导欣然应允，从隔离带下钻出，和王国璋走了过来。
秘书刚递过话筒，消防局领导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出：“同志们，这场大火虽被扑灭，但也给我们所有人敲响了警钟，那就是，防火工作刻不容缓！
他用手指着车间，看着满目疮痍，不无心痛地说：“水火无情哪！同志们。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引发不可挽回的灾难。大家看看，白天还在正常生产的微晶电子管厂，现在已经烧成了灰烬。
“所以，各单位一把手和分管安全生产的负责人，务必要严格落实消防安全责任制，确保消防设施完好有效，疏散通道畅通无阻，更要加强员工的消防培训和演练，提升应急处置能力。
“当然，我们消防部门也会全面加强消防安全管理，加强消防宣传教育，加大检查力度，深入排查各类火灾隐患，对存在问题的单位绝不姑息，督促其立即整改！问题严重的，责令停工停厂！”
王国璋接过了话语：“我完全赞同支持消防局领导的讲话，对不重视安全生产、忽视消防安全的下属单位，该停工的停工，该停产的停产，不护短，不迁就，不姑息，不手软，杀无赦，斩立决！”
……
天黑时，王国璋回到了集团公司。
柳宗苑没走，在等着他。
王国璋将现场会的情况做了汇报，董事长满意地点着头：
“国璋，我今年六十六岁了，有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开拓进取也差了些，魄力也没以前大了。
“这一阵子，亏得有你撑着，你不仅是好女婿，也是好帮手，你们抓紧时间把婚订了，我也好早点交班呀！”柳宗苑诚恳地对王国璋说。
“爸，您过奖了，您还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呀！”
“女婿，你的美意我领了，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呀！我老了，挑不起这个重担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总裁先交给你，你领着大伙干吧！”
“爸，您把总裁交给柳女，我还做我的副总。”
“她太嫩了，历练不足，经验不够，我们摊子又大，恐怕她不能服众，也压不住阵脚呀！”
“爸，您别想太多，您就坐在这，号令指挥，柳女再锻炼锻炼，我和副职们就这样干就是了。”
“行，过一阵子再说吧，你们等你夫人的忌日一过，先把订婚礼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