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肖东没再多说。
他快速出手,薅着长毛和麻子脸两个混混的头发,把他们俩像死狗一样拖到了那扇紧闭的院门前。
“咚,咚咚。”
他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那扇斑驳的木门。
院子里头,那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潘丽丽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紧跟在肖东身后,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院门,手心里全是冷汗。
肖东见半天也没人来开门,一脚便把门给踹开了。他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随后松开手,任由那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混混软倒在地。
潘丽丽也赶紧跟上,一颗心砰砰狂跳。
一进院子,一股子浓重的土腥味和潮气就扑面而来。
院子不大,地上堆着些烂木头和破簸箕,角落里一口水井,井边长满了青苔。
院子最里头,靠着一堵土墙,一个穿着干净衬衫的年轻人,正低着头站在那儿。
那个背影,潘丽丽再熟悉不过了。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小勇?”
她迟疑地,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
听到这声呼唤,那个背影猛地一颤。
潘小勇转过身来,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潘丽丽时,那张本就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瞬间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笑容,灿烂,干净,还带着点见到了救星的惊喜。
“姐!你怎么来了?”
潘丽丽那颗悬了一天一夜的心,在看到弟弟那张完好无损的脸时,“轰”的一声,落了地。
她喜极而泣,几步就跑了过去,一把抓住潘小勇的胳膊,上上下下地,反复查看。
“小勇,你……你没事?”
她的声音里,全是后怕和不敢置信。
“他们没打你?”
“没有啊。”潘小勇看着自家姐姐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姐,我没事。就是……就是这个杨强,非要我拿五百块钱给他,不给钱,就不让我出这个院子。”
没被打?
潘丽丽愣住了。
那股子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散去,一股被欺骗的怒火,就“噌”地一下,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陈雄那个王八蛋!
他不是说,小勇被揍得鼻青脸肿,就剩半口气了吗?
害得她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差点把魂儿都吓没了。
她气得一阵跺脚,那张俏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这个陈雄,太不是个东西了。”
肖东看着她那副又气又急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开口问道:“怎么了?”
潘丽丽这才把柳玉婷的老公陈雄,昨天是怎么跑到福满楼,又是怎么跟她说潘小勇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潘小勇听完,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恍然。
“姐,你说的是不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昨天是来了那么一个,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一进来就咋咋呼呼的,说是杨强的朋友。结果话没说两句,就被杨强给打跑了,跑得比兔子都快。”
这话一说完,潘小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潘丽丽听着,更是气得胸口发闷。
就在这时,杨强从堂屋里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那两个混混一看见杨强,立马就找到了主心骨,爬起身就来到了杨强跟前。指着肖东说道:“强哥,就是他。我们……我们打不过他。”
杨强看着院子里这副狼藉景象,又看了看肖东,那双冒着凶光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点了点头,对着肖东说道:“兄弟,身手不错。”
“不过,你打我的人,没什么用。”
“钱,你们还是得出。”
他侧了侧身子,让开通往堂屋的路。
“你们进来瞧瞧。”
肖东和潘丽丽、潘小勇跟着他,走进了那间光线昏暗的堂屋。
一股子中药混合着霉味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一条长板凳。
可当潘丽丽的目光,落在桌边那个人的身上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王富贵。
他正坐在一条长板凳上。
那张总是油光满面的肥脸上,这会儿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血丝。
一只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只剩下一条缝。
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张黑白照片发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
堂屋最里头,靠墙摆着一张旧木床。
床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正闭着眼睛躺在那儿,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这位大哥,非要来见我们村的村干部。”
杨强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响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可是,我们村的村长,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他走到王富贵身边,拍了拍他那还在发抖的肩膀,那语气,像是逗弄一只笼子里的肥猪。
“王村长,你现在,还要去找村干部吗?”
王富贵浑身一哆嗦,猛地回过神。
他看到屋子里站着的肖东和潘丽丽,特别是当他的目光和潘丽丽那双复杂的眼睛对上时,他那张本就难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丢人。
太他妈丢人了。
他想站起来,想找回一点村长的面子,可屁股像是黏在了板凳上,怎么也使不上劲。
他只能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潘小勇,干巴巴地问道:“小……小勇啊,你没事吧?可……可担心死姐夫了。”
潘小勇看着他那副尊容,倒是没多想,只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姐夫,你没事吧?你这脸……怎么了?”
这一问,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富贵的脸上。
他那张胖脸,瞬间就垮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情况,想必你们都已经了解了。”
杨强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个还在昏睡的老娘,声音沉了下来。
“我娘现在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这医药费,误工费,折腾她老人家的费用,我也不多要。”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块。少一分,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他朝屋外喊了一声。
“麻脸,让咱们的人都进来。去把院门,给我锁了。”
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门闩落下的闷响。
潘丽丽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杨强那张写满了“不给钱就撕票”的脸,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已经吓傻了的丈夫,和那个同样不知所措的弟弟。
她这才想起了自己来时,特意从家里带来的罐头和红糖。
那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卑微的希望。
她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脸上挤出讨好的笑。
“小兄弟,你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给你娘补补身子。算是给你娘赔礼道歉了,你让我们回去吧。”
杨强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愣了一下。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了。
那笑声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
他看着潘丽丽那张写满了讨好和卑微的俏脸,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
“大姐,你是来负责搞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