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东能感到身后那柔软的身子抖的厉害。
那不是欲念的抖,是死里逃生后的怕,是把自个儿全压在他身上的依赖。
他想挣开。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
可他更是个兵。
纪律跟意志,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试着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动作很轻,态度却很坚决。
“杏芳嫂子,别这样。”他声音有点沙哑,“我们还没回家。”
可就这轻轻一推,张杏芳心里那根弦“啪”的就断了。
“哇”一声,她再也憋不住,哭了。
李三在看守所那句毒话,在她脑子里嗡嗡的响。
“等你人老珠黄了,我看那姓肖的还要不要你!”
是啊,自己三十了,离过婚,身子不清白,还被全村人戳脊梁骨。
东子这么年轻,这么有本事,凭啥要她这么个累赘?
巨大的不安跟自卑一下把她吞了。
她手一松,人就滑到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哭的抽抽搭搭。
“东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我身子不清白?是不是嫌我年纪大了,配不上你?”
“我……我都知道……我就是个累赘……是我拖累了你……”
这话字字句句都跟烧红的刀子一样,扎在肖东心口。
他所有的克制跟理智,在这一刻,被她那绝望的哭声,给击的粉碎。
这个傻女人。
被人欺负了一辈子,刚从泥潭里爬出来,就想着把所有的好都给他。
她怎么能这么看自己?
怎么能这么看他肖东!
一股心疼跟愤怒混着的邪火,在他胸膛里轰的炸了。
他大步过去弯下腰,粗暴的把瘫在地上的张杏芳一把拽起来,用力的,不许她反抗的,揉进自己怀里。
“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低吼,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
那劲儿大的,像是要把她嵌进自个儿骨头里。
张杏芳给他这一下吓懵了,哭都忘了,就呆呆的靠在他又硬又烫的胸口,听着他心跳跟打鼓似的“咚咚”响。
肖东抱紧了她,下巴抵着她软软的发顶,闻着她身上好闻的皂角香,声音里的火气退下去,变成了心疼。
他闭上眼,一字一句,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在给自己下命令。
“我肖东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清白的身子。”
“我想要的,是一个光站那儿,就让我心疼的女人。”
“我想要的,是在桃花村,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
这话霸道直接,一点道理都不讲。
却跟一道雷似的,把张杏芳心里那些阴霾跟自卑全劈散了。
她抬起那张挂着泪的俏脸,不敢信的看着他。
那双总是带点惊慌的眼睛里,印着肖东那张满是占有欲跟心疼的脸。
她知道,这男人是认真的。
他不是玩玩,也不是可怜她。
他是真的,想要她。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软,没了力气,只能软软的靠在他怀里,眼泪不出声的往下掉。
那晚,他们最后还是抱着睡的。
肖东没再做什么过火的事。
他晓得,现在这女人最需要的不是身子上的亲近,是心里头的踏实跟依靠。
“东子,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又说闲话?”张杏芳枕着他结实的胳膊,小声问出心底最后的担忧。
“嫂子,在战场上,我只认并肩作战的兄弟,不问他什么出身。”肖东的声音在黑夜里,沉稳的叫人心安。“在这个家,我也只认你这个人,不看你有什么过往。谁敢说闲话,我撕烂他的嘴。”
这话把张杏芳心里最后一点疙瘩都解开了。
她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嘴角带着笑,睡了过去。
这是她这十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
张杏芳是被院子里一阵阵短促的“嘿”“哈”声吵醒的。
她推开窗,看见院子中间,肖东光着膀子,在打一套她从没见过的拳。
晨光照着他一身腱子肉,汗珠子顺着他硬朗的脸往下淌,一招一式都透着股劲儿。
弓步冲拳,马步横打,侧踹带风。
张杏芳看痴了。
她脑子里一下就冒出李三那副被酒色掏空了的猥琐样。
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
一种说不出的幸福跟安稳,把她整个人都包住了。
两人吃早饭的时候,小院门口闹腾起来。
“东哥!东哥,我错了。您带我回村吧。”
是李二狗。
他鼻青脸肿,衣服也破了,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旅馆老板大腿哭嚎。
老板一脸嫌弃的想把他踹开。
原来,李二狗昨天从鸿运饭馆跑了,越想越觉得自个儿立了大功,就去找赵彪邀功。
结果吃了大亏的赵彪正一肚子火,当场就把他当了出气筒,带着手下把他揍了一顿,还放话说让他在城南镇混不下去。
他没法子了,只能一大早跑来堵着肖东求饶。
肖东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喝着粥,对张杏芳说:“嫂子,吃饱了没?吃饱了咱们回青石镇办正事。”
李二狗一看肖东不理他,吓得魂都没了,连滚带爬的过来,抱着肖东的腿哭喊:“东哥,我错了,我就是个屁,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您让我干啥都行,只要让我回村。”
肖东这才放下碗,擦了擦嘴。
他低头看着这个软骨头,说:“行啊。想回村,可以。以后,我们肖家在村里的羊圈猪圈,都归你打扫。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再让你干点人干的活。”
“行行行,别说扫猪圈,就是让我睡在猪圈都行。”李二狗脑袋跟捣蒜一样点着头。
张杏芳看着这场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头一回这么清楚的感觉到,跟着这个男人,连那些凶神恶煞的坏人,都得绕着走。
三个人搭上顺风拖拉机回到青石镇。
肖东直接带着张杏芳进了民政办公室。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盖着红印,写着“离婚证”三个字的小本子交到张杏芳手上时,她的手抖的厉害。
她翻来覆去的摸着上头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自由。
这就是新生。
她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像山一样稳当的男人,眼眶一热,眼泪又下来了。
肖东没说话,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办完事,肖东借办公室的电话,给桃花村村委会打了过去。
电话是村里一个老会计接的。
“喂,是张大爷吗?我是肖东。我跟杏芳嫂子在镇上办完事了,麻烦你跟大牛说一声,让他开拖拉机来接我们一下。”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跟着传来老会计焦急的声音。
“东子,出事了!”
“大牛跟铁蛋今天一早就去了后山,说是想去看看你昨天布下的陷阱,可这都快下午了,还没见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