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病号服鬼影没有立刻扑过来，它只是歪着头，“看”着我们。那种凝视不像活物的目光，更像冰冷的探针，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吸一口都带着陈年灰尘和绝望的味道。
富婆李薇到底是见过风浪的，虽然脸色发白，却还强作镇定，甚至把Gopro镜头对准了那个鬼影，声音压得极低：“拍到了……真的拍到了……”
她旁边那对情侣就没这胆量了，女生整个人缩在男生怀里，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男生也好不到哪去，腿肚子明显在发抖，手里的强光手电光柱都在微微晃动。
“林、林助理……现在……怎么办？”男生带着哭腔问我，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办！
我心里慌得一匹，但脸上不能露怯。金主爸爸看着呢，五万块悬在头顶，穷逼的勇气是被钱砸出来的。
“别慌！”我低喝一声，看似镇定地往前迈了半步，实际上小腿肌肉绷得像石头。我微微抬起手腕，低声问：“黄哥，能沟通吗？还是得干架？”
黄寅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异常凝重：“怨念极深，已失理智，唯有压制或驱逐。我需现身，你护住那三人，莫要靠近！”
话音未落，我手腕上一轻，那道白气骤然射出，在走廊中段迅速凝聚成黄寅清晰的身影。民国长衫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拂动，铜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与之前503室里那个温文尔雅的“鬼哥”判若两……鬼。
他出现的瞬间，走廊里的温度又骤降一截，连墙壁都似乎结起了薄霜。对面的病号服鬼影仿佛受到了挑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扭曲着、拖曳着无形的身躯，猛地朝黄寅扑来！
“退后！”我赶紧拉着已经看傻了的李薇三人往后撤，躲到一个敞开着门的破旧护士站后面。
真正的鬼斗现场直播开始了！
没有炫酷的光效，只有令人牙酸的阴风呼啸。黄寅身形灵动，避开病号服鬼影直接扑击，袖袍一挥，一道凝实的白气如鞭子般抽在对方身上。病号服鬼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身影模糊了一下，但立刻又凝聚起来，挥舞着扭曲的手臂，带起黑紫色的怨气反扑。
它们缠斗在一起，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白一灰黑两团气流在走廊里碰撞、交错。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恶心感不断袭来，护士站破旧的木门被无形的力量冲击得咯咯作响。那对情侣已经吓得蹲在地上，抱在一起。李薇虽然还举着手机，但手抖得厉害，脸上没了之前的兴奋，只剩下惊骇。
我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黄寅全力出手，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的“合作搞钱”，可能真的在玩命。那病号服鬼影散发的恶意几乎实质化，要是被它扑中，后果不堪设想。
黄寅显然更胜一筹，他的力量更加凝练，技巧也更娴熟，几次将病号服鬼影打散，但对方总能凭借此地浓郁的怨气迅速重聚，如同附骨之疽。
“此地怨气是其根源，久战于我不利！”黄寅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急得冒火，我能干嘛？我只有一本盗版《撼龙经》和几个卤蛋！等等，《撼龙经》？我猛地想起书摊老板的话——“镇宅辟邪”！
死马当活马医！我飞快地从背包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盗版书，也顾不上什么内容，朝着战团方向，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胡乱喊道：“唵嘛呢叭咪吽！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离开！” 把能想到的、电影里看来的词全吼了一遍。
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气势要足！
也许是我的“咒语”起了点心理作用，也许是黄寅抓住了对方一瞬的迟滞。他身影猛地拔高，双手虚合，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阴寒之力汇聚，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利箭般射向病号服鬼影的核心！
“嗷——！”
病号服鬼影发出了最终极的、充满不甘和痛苦的嚎叫，整个身影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扭曲、燃烧，最终“噗”一声彻底消散，只留下一股更难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走廊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我们几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黄寅的身影黯淡了许多，几乎变得透明，他飘回我身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此獠已除。但此地不宜久留，更有强大存在已被惊醒。速退。”
我看着他几乎要消散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黄哥，你没事吧？”
“无妨，消耗过大，需静养。”他化作一道极淡的白气，重新缠绕回我的手腕，但这次，连那白气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我心疼又愧疚，都是为了这五万块……
“结……结束了？”情侣中的男生颤巍巍地抬起头。
李薇放下手机，脸上惊魂未定，但眼神深处却燃起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她走到我面前，不再是之前那种审视的态度，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恭敬：“林助理，不，林大师！刚才那位……就是您的老板？真是……真是神仙手段！”
我强行压下对黄寅的担忧，摆出高深莫测的架子，淡淡地说：“一点小场面，我老板已经处理了。李女士，此地凶险远超预期，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好好好！听您的！”李薇连连点头，此刻她乖得像个小学生。
我们不敢耽搁，沿着原路快速返回。一路上，似乎能感觉到黑暗中有更多的东西在窥视，但因为黄寅刚才雷霆手段的余威，暂时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再敢跳出来。
冲出医院后门，重新呼吸到野外冰冷的、但至少干净的空气时，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那对情侣直接瘫坐在地上，相拥而泣。
李薇倒是恢复得最快，她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我的手机立刻“叮”一声响。
【支付宝到账，50，000元。】
【银行卡余额：50，325.18元。】
看着屏幕上长长的数字，我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这五万块，几乎是黄寅用半条命换来的。
“林大师，这是尾款。另外……”李薇又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我手里，“这是两万块红包，不成敬意！今晚的体验，绝对值这个价！以后再有这种……业务，务必联系我！”
我捏着沉甸甸的信包，心情复杂。这下，学费差不多够了。
“李女士，客气了。以后有缘再说。”我现在只想赶紧带黄寅回家。
回到503室时，天都快亮了。我把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黄寅“请”出来，他勉强凝聚出一个极其淡薄的影子，靠在墙角，连眼镜的轮廓都模糊了。
“黄哥，你怎么样？”我急得团团转，拿出二锅头，“这个有用吗？还是要点柱香？”
黄寅虚弱地摇摇头：“无需外物……此地于我乃是根基，静养即可……明日……应能恢复些许。”他顿了顿，看向我，“钱……可够？”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都这德行了，还惦记着我的学费呢！
“够了！够了黄哥！学费够了！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我赶紧说。
黄寅似乎放心了，身影彻底散开，融入了房间的阴影里，气息微弱但平稳，像是陷入了沉睡。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手机里七万多的余额，又看看空荡荡的墙角，第一次觉得，这间破旧的503室，有了点“家”的味道。
天亮了，学费凑够了，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我和黄寅，不再只是单纯的“商业合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