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值班桌前，手边摊着南沟清点进度的报告。纸页边缘有些发皱，是他翻看过多次留下的痕迹。他用铅笔在三处位置画了圈，旁边批了一行小字：防虚报，须实地验看。
天刚亮，炊事班的老兵端着一碗热粥进来，放在桌上时冒了些白气。他看了眼林青通宵未换的军装，叹了口气：“自打您拿下那伙贼人，全营上下走路都挺直了腰杆。”
林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笔放下：“腰杆是自己挣的，不是谁给的。”
老兵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门口传来拐杖轻敲地面的声音，小雨靠在门框上，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她听见了那句话，没应声，只是把资料轻轻放在桌角。
林青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是昨晚新增的巡逻记录汇总。他点点头：“北门那边修补得怎么样了？”
“快收尾了。”小雨说，“工人说今天能完工。”
他起身往外走，顺手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清晨的风有点凉，营地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几个士兵看见他，立刻停下说话，站直敬礼。林青回了个礼，脚步没停。
路上遇到一个送饭的民妇，怀里抱着个篮子。她走到林青面前，忽然蹲下，从里面拿出一双布鞋，递上来：“给英雄暖脚的。”
林青愣了一下，伸手去接，又缩回：“您留着给孩子穿吧，我能跑能跳，不怕冷。”
女人没收回，坚持往前送：“您穿上，咱们心里才踏实。”
周围渐渐围过来几个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一个小孩指着林青，大声喊：“林队长打跑坏人啦！”
林青蹲下来，平视那个孩子：“不是我一个人打跑的，是大家齐心协力守下来的。”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点头，有人低声说“说得对”。那双布鞋最后被小雨接了过去，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夹在腋下，跟在林青身后继续往前走。
到了北门，城墙修补接近完成。几块新砖还没干透，泥灰还泛着湿意。林青伸手摸了摸接缝处，问旁边的工头：“这批材料是从哪运来的？”
“西村调的，昨天下午到的。”
“有没有登记入库？”
“有，赵队长让人核过两遍。”
林青嗯了一声，沿着墙根走了一段，发现一处支撑架搭得不太稳。他弯腰调整了两根木条的位置，重新固定。远处有几个新兵正在训练，动作整齐划一。
其中一个使出一招回身截腕，落地时脚步不稳，差点摔倒。教官立刻喝止：“动作要标准，别光图快！”
那新兵挠头：“我看林队长就这么打的，应该没错。”
教官哭笑不得：“你学的是招式，人家练的是命。差一点都不行。”
旁边的人哄笑起来，但没人真当笑话听。他们都知道，那一招林青在中站突围时用过，三秒内制服两个持刀敌人。
赵刚这时候从街口走来，肩上挎着枪，脸上带着倦意。他走到林青身边，低声说：“昨夜岗哨零失误，连最懒的那个李成，今早提前半个钟头就去接班了。”
林青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说？”
“他说，不能让林队一个人撑着。”
两人并肩往指挥部方向走，路上遇到几个百姓在修水渠。看到林青，有人停下工具，主动让路。一个老汉站在田埂上，远远地朝他拱了下手。
赵刚低声说：“现在外面都在传你的事。”
“传多了就成了影子。”林青说，“我要做的是走在光里的那个人。”
太阳升起来了，营地里的活计全都动了起来。通信员骑着自行车从东面赶来，在指挥部门口急刹，跳下车就往里冲。林青站在台阶上，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张电文。
电文内容很简单：南沟复查结果确认，藏粮点已彻底清除，无遗漏。
林青看完，把纸折好放进衣兜。他没有进屋，而是转身走向公告栏。墙上贴着新发布的《防御轮值表》，署名处写着“经林青审定”。
他看了一眼，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小雨拄着拐慢慢走近，手里拿着记事本。她翻到一页，轻声念：“今早北门百姓赠布鞋一双，未收；训练场新兵模仿战术动作三人；李成提前上岗记录一次。”
林青听着，没打断。
“大家都把你当榜样。”她说。
“我不需要当谁的榜样。”林青说，“我只需要确保每个人都能平安回家。”
他说完，转身往指挥部走。路过哨岗时，一个站岗的士兵立正敬礼。林青回礼后继续前行，脚步稳定。
傍晚时分，他独自登上城墙。风比早上大了些，吹得衣服贴在身上。远处的村落亮起了灯，星星点点，连成一片。
小雨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靠近，也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今天整个营地都在传你的事。”
林青望着远处，声音很轻：“传多了，就成了影子。我要做的是走在光里的那个人。”
他转过身，准备下城楼。拐角处，一个通信兵正快步走来，手里拿着新的报表。林青接过，翻开第一页，看到一条备注：东岭小学地下库房已完成第三次巡查，确认无异常。
他合上本子，交还回去：“继续保持。”
下城楼的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士兵。他们看见林青，立刻调整队形，主动让出中间位置。林青从他们之间走过，脚步没停。
回到街上，百姓已经开始收摊。一家卖杂货的铺子门口，几个妇女正在收拾货架。其中一人看到林青，忽然停下动作，对旁边人说了句什么。
那人立刻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盏油灯。她把灯放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点燃了。
接着，第二盏、第三盏也亮了起来。
灯火不多，但一路延伸向指挥部的方向。
林青看到了，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
小雨跟在他身后，轻声说：“她们说，有你在，夜里不怕黑。”
林青没回头，也没应声。他走到公告栏前，又看了一眼那份轮值表。
有个新兵正蹲在地上抄写名单，抬头看见他，立刻站起来，差点碰倒墨水瓶。他手忙脚乱扶住，脸涨得通红。
林青摆摆手，让他继续。
他自己则转身走向指挥部的大门。门开着，里面有灯光。值班员坐在桌前，正低头写东西。
林青站在门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四十三分。
他走进去，拿起桌上的新报表，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今晚各岗人数和装备情况。他在备注栏写了一行字：所有弹药库必须双人双锁，钥匙由不同负责人保管。
写完，他把笔放下。
门外传来说话声，是两个百姓路过。男的说：“听说南沟那边全清干净了？”
女的回答：“可不是嘛，林队长亲自盯的，还能有错？”
男的笑了：“有他在，咱们能睡安稳觉。”
林青站在桌边，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