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呼吸几乎要凝成冰晶。
他贴着实验室外墙的纳米涂层，耳麦里小白的声音像电流般刺激着神经：“向左移动三米，旧纪元的防源能监控在十年前就被替换成量子阵列，但第三区的维护日志显示他们漏装了相位干扰器——”
“收到。”陈洛指尖轻触墙面，源能顺着掌纹渗出，在纳米材料上灼出一个仅容指节的小孔。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耳麦里的电流杂音，那是吞噬系统在共鸣——苏妄的位置，就在墙的另一边。
三天前，当小白把研究院的建筑蓝图投影在灰区的破仓库时，陈洛盯着意识重构实验室的三维模型，喉结动了动：“他们为什么要把神经终端放在最核心的位置？”
“因为苏妄的大脑里有议会最想要的东西。”小白推了推裂成三瓣的眼镜，全息屏映得他眼底泛蓝，“源能与古魔法的融合公式，吞噬法则的原始数据，还有……”他顿了顿，“她见过你父母死亡的真相。”
此刻，陈洛的指节终于触到了终端的金属外壳。
冷意顺着皮肤爬进骨髓，却比不过他胸腔里翻涌的热——妹妹陈霜被护送去安全屋时红着眼眶的模样，苏妄被押往实验室时白大褂上的血渍，都在他视网膜上重叠。
“连接成功。”小白的声音突然变轻，“赫尔加的加密协议起作用了，防火墙在第七区卡住了。但陈哥，她的意识被切成了二十七块。每块都有记忆守卫者——”
“我知道。”陈洛打断他，指尖按在终端的生物识别区。
吞噬系统在识海深处轰鸣，黑色法则纹路从他掌心蔓延，像活物般钻进终端接口。
下一秒，无数画面在他眼前炸开。
那是七岁的苏妄，蹲在研究院后院的蔷薇丛里，把被踩碎的蝴蝶翅膀粘在玻璃片上；是十六岁的她站在实验室中央，对着报错的魔法阵大笑，白大褂被源能风暴撕成碎片；是二十三岁的她在审讯室里，用指甲在墙上刻下“变量x”三个血字，而监控器里，陈洛父母的尸体正被裹上白布……
“这是多重感知模式。”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检测到目标意识存在时间线重叠，正在解析记忆区块。”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苏妄每段记忆的分叉点：如果她在七岁那年没有捡起那只蝴蝶，如果她在十六岁选择加入圣区而不是留在研究院，如果她在二十三岁那天没有刻下那三个血字……
“原来你早就知道。”他对着空气轻声说，仿佛苏妄就站在那些光影里，“知道我会来，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监控屏上，白曜博士的身影出现在控制室内。
那个总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正端着咖啡杯，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剖开所有伪装：“陈先生，欢迎来到我的陷阱。”
“你以为你能救她？”白曜的声音通过公共广播炸响，“从你用赫尔加的协议破解防火墙时，我就知道是你。那个总在灰区修破终端的程序员，那个父母被议会清道夫抹杀的遗孤——”
陈洛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感觉到终端在发烫，白曜启动的记忆清洗程序正顺着数据流涌来，像一群啃食神经的白蚁。
“你想要什么？”他咬着牙问。
“我要从她的脑中提取你们的秘密。”白曜的咖啡杯重重磕在桌面，“吞噬系统的核心代码，源能与古魔法的融合极限，还有……”他的嘴角勾起冷意，“你妹妹陈霜现在的位置。”
陈洛的呼吸陡然停滞。
系统警报声在识海炸响：“记忆清洗程序进度37%，建议立即切断连接。”
“不行。”陈洛盯着终端屏幕上不断闪烁的记忆区块，苏妄二十三岁时的血字在数据流中格外刺眼，“必须拿到第一段记忆。”
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让意识更清晰。
吞噬法则从识海深处翻涌而出，黑色纹路覆盖了整个终端界面，与记忆清洗程序绞杀在一起。
“陈哥！”小白的声音带着哭腔，“防火墙要崩溃了，他们的支援队五分钟后到——”
“闭嘴。”陈洛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告诉我，第一段记忆区块的守卫者是谁。”
终端突然黑屏。
再亮起时，陈洛看见一个穿着旧皮夹克的男人站在记忆空间里。
他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正是记忆守卫者·卡洛斯。
“欢迎来到苏妄的第一段回忆，小子。”卡洛斯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想拿走这段记忆？先过我这关。”
陈洛的指节在终端上敲出规律的节奏——那是和苏妄约定的暗号。
“来啊。”他望着卡洛斯身后那片被蔷薇花覆盖的童年院落，眼底的暗潮比任何时候都汹涌，“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记忆锁更牢，还是我的吞噬法则更狠。”
而在记忆空间之外，终端屏幕的角落，一行血字代码正随着清洗程序的波动缓缓浮现：“\/\/ 第一段记忆封锁完成，建议启动‘时间线重置’……”
记忆空间里，卡洛斯的雪茄突然燃起火苗，橙红光晕映得他脸上的伤疤像条活物。
他手中的数据长剑嗡鸣震颤，剑身流转着与苏妄记忆同频的幽蓝纹路——那是用她十六岁时破解的古魔法阵核心代码铸的。
想碰这段记忆？卡洛斯歪头露出狞笑，剑尖挑起一片飘落的蔷薇花瓣，花瓣在数据洪流中碎成星芒，先问问苏妄的过去答不答应。
陈洛的瞳孔里倒映着剑身上的符文。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记忆守卫者思维频率：a-712-γ，拟态成功率63%。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吞噬纹路——那是三天前为救陈霜硬抗源能炮留下的灼痕。
此刻这道旧伤突然发烫，像在呼应苏妄记忆里那道血刻的变量x。
苏妄七岁那年，陈洛开口，声音比记忆空间的风更冷，她在蔷薇丛里粘蝴蝶翅膀时，用的是父亲送的纳米胶。他盯着卡洛斯瞳孔里闪过的微怔，那管胶的编号是S-0927，和你左腕的数据手环同批次。
卡洛斯的剑顿了半寸。
这半寸足够陈洛抬手——黑色法则纹路从袖口窜出，在指尖凝成微型吞噬漩涡。
系统拟态功能在他识海展开，思维频率波谱图与卡洛斯的a-712-γ逐渐重叠，像两块被磁石吸合的金属。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她写进了实验室日志。陈洛打断他，漩涡突然膨胀，裹住卡洛斯的剑身，她总说，数据不会撒谎。
记忆空间的风突然倒卷。
卡洛斯的长剑发出刺耳的蜂鸣，数据流被吞噬漩涡绞成碎片。
陈洛能清晰感知到苏妄的意识在靠近——不是那个疯批的科研天才，而是扎着羊角辫、膝盖蹭着泥的小丫头，正踮脚把粘好的蝴蝶贴在玻璃片上。
现实中的金属撞击声炸响。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终端外接的扩音器里传来小白带着哭腔的嘶吼：陈哥！
灰影的人踹开b区闸门了！
他们带着源能抑制器，我启动了备用电源，但最多撑两分钟——
守住防火墙。陈洛咬着牙，额头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现实中，灰影的作战靴正碾过实验室外的碎玻璃，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神经上。
但记忆空间里，苏妄的童年记忆已经浮现出更多细节：院角那棵老槐树上挂着的铜铃铛，是她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玻璃片上的蝴蝶翅膀，左翅少了根金斑，因为那天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撞翻了她的工具箱。
你分心了。卡洛斯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陈洛转身时，数据长剑已经抵住他咽喉——不知何时，守卫者的思维频率发生了偏移，拟态功能的63%成功率在实战中被压缩到了41%。
苏妄十六岁时，卡洛斯的剑尖刺破陈洛意识体的皮肤，黑色法则纹路从伤口涌出，她在源能风暴里大笑，因为她父亲的实验笔记就藏在白大褂内衬。他的声音突然放轻，你猜那笔记里写了什么？
陈洛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想起三天前小白给他看的影像：苏妄被押上囚车时，白大褂内衬的布料被撕开一道口，露出半截泛黄的纸页。
而纸页边缘的字迹，和他母亲日记本上的钢笔字如出一辙。
你想激怒我。陈洛扯动嘴角，伤口处的吞噬纹路突然加速旋转，但苏妄的记忆里，没有恐惧。
他猛地抓住卡洛斯的手腕。
黑色法则如毒蛇般钻进守卫者的数据身体，系统提示音癫狂作响：吞噬进度+17%！
检测到记忆守卫者核心代码：卡洛斯·阿尔瓦雷斯，原研究院记忆修复组组长，因违规篡改实验体记忆被革职——
住口！卡洛斯的脸扭曲成数据流，那是白曜栽赃！是他——
所以你才留在苏妄的记忆里。陈洛的声音像冰锥刺入对方意识，你想让她记起你没来得及说的真相。
记忆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卡洛斯的数据身体开始崩解，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拿走第一段记忆...去看老槐树的铜铃...那里面藏着...
陈哥！
断电程序启动了！小白的尖叫刺穿耳麦，他们切断了主能源，备用电源只能维持九十秒！
现实中，实验室的应急灯开始闪烁红光。
陈洛能听见灰影的手下在门外砸门的声音，金属撞击声与记忆空间的震颤重叠。
他的意识体却在此时触到了苏妄的童年记忆核心——那个粘满蝴蝶翅膀的玻璃片突然发出微光，浮现出一行用孩童歪扭字迹写的字：妈妈说，星星落进铃铛里，就能听见未来的声音。
找到了。陈洛的意识体泛起温暖的光。
吞噬系统在识海轰鸣，第一段记忆开始顺着终端接口涌入他的大脑：老槐树上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小苏妄踮脚去够，指尖刚碰到铃铛，一道幽蓝光芒突然从铃口涌出，在她掌心凝成个旋转的六芒星阵——那是她第一次觉醒古魔法天赋的瞬间。
滴——
机械音在现实与记忆空间同时炸响。
记忆清洗程序已启动，目标意识将在三分钟后永久重置。
陈洛猛地抬头。
记忆空间里，苏妄的童年影像开始模糊，小丫头的羊角辫变成了白大褂的衣摆，粘蝴蝶的玻璃片化作审讯室墙上的血字。
而现实中，终端屏幕上，苏妄的脑波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成直线。
陈哥！
他们破门将了！小白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顶不住了——
撑住。陈洛的意识体死死扣住那片即将消散的童年记忆，再撑一分钟。他能感觉到吞噬法则在疯狂运转，试图将苏妄的意识碎片锚定在自己识海。
但清洗程序的数据流像强酸，正在腐蚀他与终端的连接。
记忆空间的风突然变凉。
陈洛看见苏妄的面容在模糊前突然凝住，她的意识投影转过脸，嘴角勾起疯批美人特有的笑：去看看...十二岁那年的阵盘...
话音未落，记忆空间彻底黑暗。
现实中，实验室的门被源能炮轰开。
灰影的作战靴碾过碎玻璃，枪口对准陈洛后颈：束手就擒——
备用电源爆炸的火花中，陈洛扯断终端连接线，将苏妄的意识碎片塞进怀里的金属匣。
他转身时，灰影的子弹擦着他耳尖飞过，在墙上灼出焦痕。
想抓我？陈洛抹掉嘴角的血，眼底的黑色法则纹路比任何时候都亮，先问问我的吞噬系统答不答应。
而在他怀里的金属匣里，那片童年记忆的碎片正发出幽蓝微光，隐约能看见十二岁的苏妄蹲在实验室角落，指尖轻抚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阵盘——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读懂古魔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