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南域训练场笼罩在阴云中，陈洛站在锈蚀的合金门前，掌心的天枢徽章隔着布料硌得生疼。
他仰头望着门顶闪烁的源能灯，耳麦里传来林昭的声音：进来。
门轴发出刺耳的轰鸣，陈洛抬步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是林昭的视线。
他侧头，正撞进对方冰刃般的目光里。
女军官穿着笔挺的星环卫制服，肩章在阴光下泛着冷铁色，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暴怒护腕的纹路，那道被他细刃割出的伤疤还未愈合，像条暗红的蚯蚓伏在腕间。
第一关，意志。林昭转身走向训练场中央的源能舱，作战靴跟叩击地面的节奏比三天前慢了半拍，模拟空间会抽取你记忆中最痛苦的片段。
记住，这里没有旁观者。
源能舱的蓝光在两人脚下铺开，陈洛感觉有细针般的能量钻进后颈。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正站在十四岁的巷子里。
腐臭的阴沟水漫过脚面，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
他看见十四岁的自己缩在垃圾桶后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父母被三个戴着议会徽章的清道夫按在墙上。
母亲的实验室白大褂浸透血，父亲的眼镜摔在地上，碎镜片映着清道夫举起的源能枪。
洛洛，跑。母亲的声音混着雨水灌进耳朵，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陈洛的呼吸陡然急促，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跳动，【吞噬进度条：85%】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想抬手摸脸，却发现掌心没有茧——这具身体是十四岁的自己。
清道夫的枪口抵住父亲后颈，源能枪的嗡鸣震得耳膜发疼。
陈洛听见十四岁的自己发出哽咽的抽噎，看见母亲的眼泪混着雨水砸在青石板上，看见父亲嘴唇开合，说的是保护好妹妹。
假的。陈洛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在雨幕中格外清晰。
十四岁的自己愣住，清道夫的动作也顿住——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没有雨痕。
雨是垂直下落的。陈洛一步步走向，雨水打在他肩头却没有浸透布料，但你们的影子，倾斜角度是东南风的方向。他抬手扯住清道夫的衣领，源能细刃从指尖弹出，记忆里的风，是从西边来的。
细刃刺穿幻象的瞬间，整个空间像被揉皱的全息投影般扭曲。
陈洛踉跄着栽进现实，源能舱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他撑着舱壁喘气，额角的冷汗滴进领口，却在触到皮肤的刹那被源能蒸发。
通过。林昭的声音从头顶的扩音器传来。
陈洛抬头，看见她站在观察室玻璃后，手指抵着耳麦，眉峰微微扬起——那是她惊讶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第二关的提示音比第一关尖锐三分。
陈洛望着突然展开的训练场，对面的金属门裂开缝隙，冷白的光里走出个穿着暗紫色源能装甲的身影。
装甲关节处流转着幽蓝的纹路，面罩上的红色扫描线扫过他时，陈洛听见系统的警报：检测到议会最新式装甲，能量核心位于胸腔第三肋间隙，防御弱点......
实战对抗，无限制。林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电流杂音，活下来，或者被判定失败。
装甲战士的源能拳套发出嗡鸣，第一击就带起破风之声。
陈洛侧身避开，靴跟在地面擦出火星。
他的视网膜上自动浮现出装甲的能量流动轨迹——那是苏妄教他的古魔法阵解析法，将源能波动转化为阵纹节点。
在这。陈洛盯着对方左肩甲下若隐若现的银色纹路，那是能量传输管的位置。
他弯腰躲过横扫的腿，源能细刃擦着装甲表面划出蓝白色火花，反手刺向对方膝弯——那里的关节甲片有三毫米的缝隙，是他刚才观察到的。
装甲战士踉跄的瞬间，陈洛已经欺身上前。
他扣住对方后颈的装甲接口，细刃顺着缝隙刺入，精准挑断连接能源核心的神经导线。的一声，装甲突然收缩，露出里面年轻战士苍白的脸——是星环卫的新兵，额角还挂着冷汗。
认输。战士沙哑着开口，喉结动了动，我...我打不过。
观察室的玻璃突然降下。
林昭抱着手臂靠在窗边，制服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源能图腾。c级后期。她指节敲了敲手边的终端，屏幕上陈洛的源能等级正在跳动，比预估的快了两个月。
陈洛扯下被划破的衣袖，露出手臂上淡金色的源能纹路——那是吞噬王铎后获得的能量印记。
他望着林昭腕间的暴怒护腕，正想说什么，训练场的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
第三关，准备。机械音里混着杂音，请候选人陈洛前往中央广场，与队友汇合。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突然伸手拽住陈洛的手腕，护腕与他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队友。她的拇指碾过他腕上的伤疤，是议会选的，还是系统选的？
陈洛没有回答。
他望着训练场尽头突然亮起的红光，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是叶清欢的太初拳经特有的步伐，沉稳中带着清越的气劲。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吞噬进度条：91%】的数字几乎要溢出边框。
陈洛望着红光里逐渐清晰的身影，突然想起圣区地下实验基地那罐裂开的暗紫色液体——此刻，他的隐息阵纹路正顺着地面爬向训练场中央，像某种蓄势待发的活物。
林昭松开手，转身走向观察室门口。
她的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源能纹路，在即将跨出门的瞬间顿住，记住，抉择关没有正确答案。
门在她身后闭合的刹那，叶清欢的声音从红光里传来：陈先生，武馆的老伙计们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们说，少女的拳套在掌心捏得咔咔响，该护着的人，就算违背整个世界的规则，也得护到底。
陈洛望着她身后逐渐显形的源能任务面板，上面用猩红字体写着：保护队友完成任务。
他摸了摸口袋里妹妹陈霜的照片，指尖触到照片背面母亲的字迹：永远别让善良成为弱点。
而在圣区地下三百米，那罐暗紫色液体终于完全裂开。
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地面的隐息阵突然活过来，顺着管道疯狂向训练场蔓延。
某个被封印了百年的意识在液体中睁开眼，嘴角扯出扭曲的笑——它闻到了吞噬法则的味道。
第三关的中央广场被源能雾霭笼罩，陈洛的作战靴碾过凝结的冰晶，耳麦里任务提示音刺得耳膜生疼：保护队友存活率≥80%，或独立摧毁能源塔，二选一。
叶清欢从雾中走出时，发梢还沾着第一关留下的模拟雨水。
她的太初拳套泛着暖玉光泽，拳锋却因紧握而泛白——显然刚经历过某种精神冲击。陈先生，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眼底还浮着未褪尽的红，刚才在准备室，我看见...看见武馆前馆主的幻影。
他说，若你要走险路，我该做那把开锋的刀。
陈洛的指节在身侧微蜷。
系统面板跳动的【91%】像团火，烧得他后颈发烫——他早通过苏妄破解的源能研究院日志得知，所谓抉择关不过是议会筛选绝对服从者的工具：选保护队友的会被标记为情感脆弱，选完成任务的会被打上冷血可用的标签。
而他要的，是让这个标签变成刺进议会喉咙的刀。
保护队友。陈洛开口时，叶清欢的眼睛骤然亮了。
但下一秒，他的源能细刃已抵住她肩颈的麻穴，但不是现在。少女踉跄着栽进他怀里时，他在她耳边快速道：数到三百，用太初拳经的闭息术藏进通风管道。
广场中央的能源塔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陈洛望着塔顶浮现的装甲群——足足十二台，比第二关的强化版多了三倍。
他扯下叶清欢腰间的信号弹掷向空中，在红色火光中跃上能源塔外壁。
系统在视网膜上疯狂标注弱点：左三臂关节冷却口！
右五号核心防护罩延迟0.3秒！
原来你选的是任务。林昭的声音从观察室传来，这次没了扩音器的机械感，像块冰碴子硌在陈洛耳膜上，冷血得很。
陈洛的细刃划开第三台装甲的能源管，紫色源能液溅在他脸上。
他舔了舔唇角的腥甜，在通讯频道低笑：林少校，你说议会要是知道他们的合格者，其实在给队友打掩护呢？
能源塔顶端的主控舱门在他脚下裂开。
陈洛翻身跃入，正对上六支瞄准他的源能枪——全是星环卫的精英学员，额角贴着和第二关新兵一样的神经连接贴。抱歉了。他弹出细刃割断最近一人的枪带，反手用枪托砸向第二人的膝弯，你们的痛苦，该由议会来背。
当最后一名学员瘫倒在地时，系统面板突然炸开刺目的金光。
【吞噬进度：97%】的字样几乎要灼伤视网膜，机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检测到契约枷锁（王铎遗留权限令牌限制），是否尝试吞噬？
陈洛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摸出怀表里夹着的令牌——那是三天前击杀王铎时，从对方心口扒下来的，表面还凝着未干的血。
此刻令牌上的锁链纹路正泛着幽绿光芒，像活物般啃噬着金属。确认。他咬着牙将令牌按在掌心，源能纹路顺着手臂疯长，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锁链断裂的脆响在识海炸开。
陈洛踉跄着撞在主控台上，掌心的令牌已变成纯黑，底部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议会三级访问权限——可查阅c级以下机密档案。他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父母的死亡报告，应该就在里面。
陈洛！叶清欢的尖叫穿透通讯器，通风管道里有埋伏！
他们要炸...！
爆炸声震得整座广场摇晃。
陈洛的瞳孔收缩成针尖——他算到了议会会测试他的选择，却没算到他们会直接抹杀不合格的队友。
他抓起主控台上的源能炸弹冲向通风口，细刃在金属墙上割出火星：清欢！
咬碎我给你的源能含片！
当他拽着浑身是血的叶清欢滚出废墟时，观察室的玻璃地碎裂。
林昭踩着碎玻璃冲进来，护腕上的暴怒纹路因源能过载而泛红。
她望着陈洛怀里的少女，又望着他掌心还在发烫的权限令牌，喉结动了动：你早知道队友会被灭口。
他们总爱用当遮羞布。陈洛将叶清欢交给赶来的医疗兵，转身时血滴在林昭脚边，但规则，是活的。
林昭突然抓住他染血的手腕。
她的手指比平时凉得多，却没像以往那样避开伤口：刚才在监控里，我看见你割断学员枪带时，故意偏了三厘米——你根本不想伤他们。她从颈间扯下枚银色信标，塞进他掌心，这是天枢核心区的信标，加密协议连议会都破不开。
信标触到皮肤的瞬间，陈洛的隐息阵纹路在腕间亮起——和圣区地下那罐暗紫色液体的波动，惊人地相似。
为什么给我？
林昭转身走向还在冒烟的能源塔，风衣下摆扫过陈洛脚边的血迹。
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轻：我父亲临终前说，真正的规则，该由能看透黑暗的人来定。
陈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中，掌心的信标突然泛起微光。
那光里浮动着复杂的阵纹，像某种被封印的语言——他想起苏妄说过，古魔法阵的最高机密，往往藏在活的加密里。
广场的源能雾霭开始消散。
陈洛摸出妹妹的照片，照片背面母亲的字迹被血晕开，却依然清晰：永远别让善良成为弱点，但也别让仇恨遮住眼睛。
而在圣区地下三百米，那罐暗紫色液体正顺着管道爬向天枢训练场。
液体中那个百年前的意识咧开嘴，它看见陈洛掌心的信标，闻到了更浓烈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