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指尖抵在生物识别装置的感应区，金属凉意顺着指腹爬进骨髓。
扫描仪的红光随着他的心跳明灭，像某种蓄势待发的凶兽。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的字符刺得他眼睛发酸——【圣区权限认证模块解析度92%，需目标生物特征完成最后校准】。
影七突然攥住他手腕，她的手凉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里：“那具尸体的虹膜……”她喉结动了动，目光扫向实验室角落那具胸口插着源能匕首的密探尸体，“是唐九派来监督我的‘影子’。”
陈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尸体的眼皮半阖，瞳孔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收缩状态，像两滴凝固的墨。
他蹲下身时，源能手套发出轻微的嗡鸣——这是系统在自动隔绝尸斑和血渍的触感。
当他捏住死者后颈的芯片疤痕轻轻掀开时，影七突然别过脸去，发梢扫过他手背，带着股极淡的铁锈味，是眼泪落在皮肤上的咸涩。
“他的生物信息还锁在议会数据库里。”陈洛的声音很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幼兽，“系统能复制虹膜、声纹、甚至基因链。但需要……”
“需要他的眼睛。”影七打断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我来。”她从腰间摸出微型手术钳，动作比陈洛想象中更稳，钳尖抵住死者右眼的瞬膜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三年前我在清道夫训练营学过这个。他们说，要学会用敌人的眼睛看世界。”
虹膜剥离的瞬间，系统提示音炸响。
陈洛盯着视网膜上的数据流——【生物特征匹配度100%，开始生成伪造履历：姓名周延，源能研究院三级技术员，曾参与灰区净化计划数据整理】。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这名字他在影七的记忆碎片里见过，是唐九安插在密探网里的钉子。
“为什么选他？”影七把沾着黏液的手术钳扔进医疗废物桶，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因为他的死亡时间和权限失效时间有十七分钟误差。”陈洛调出系统模拟的时间线，蓝光在他镜片上投出冷白的光斑，“议会的安全系统会自动补全逻辑漏洞，只要我们把他的‘死亡’改成‘调职’……”他突然顿住，因为影七正盯着培养舱里的少女，她妹妹的指尖还搭在键盘上，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你妹妹的传输记录，系统截到了吗？”
“截到了。”影七的手指抚过培养舱的玻璃，留下一道模糊的水痕，“是‘净化计划’的实验数据。他们用源能辐射改造灰区居民，美其名曰‘提升进化效率’，其实是……”她突然攥紧拳头砸在玻璃上，裂纹从指节处蛛网般蔓延，“其实是批量制造失去自主意识的战争机器！我妹妹……她在传输最后一组反抗者坐标时被注射了神经毒素。”
陈洛的源能枪在掌心发烫。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系统的提示音——【吞噬人际关系网进度+15%，当前65%】。
这进度条爬得太慢了，但他不能急。
他想起三天前在灰区巷子里，影七举着脉冲枪对准他时的眼神，和现在截然不同——那时是警惕的刀，现在是淬了毒的火。
“明天午夜，唐九会来回收实验数据。”影七突然从怀里摸出枚青铜令牌，边缘刻着星环城十二区的纹路，“这是我上次执行任务时从圣卫队长那里顺的紧急撤离令。议会高层以为清道夫都死忠，其实他们的腰牌比妓女的承诺还容易偷。”她把令牌塞进陈洛掌心，温度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你要的圣区准入，这东西比伪造身份管用十倍。但……”
“但你可以现在去议会举报我，用我的人头换你妹妹的全尸。”陈洛替她说完，拇指摩挲着令牌上的刻痕。
他能感觉到影七的视线像根细针，正扎在他喉结下方——那是所有清道夫最爱的下刀位置。
实验室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老鼠窜过的声响。
影七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她望着培养舱里的妹妹，轻声说：“我妹妹临死前在键盘上敲了半句话。”她蹲下身，用指尖蘸着妹妹的血在地面写——【他们怕的不是】。
字迹还没干就渗进水泥缝里，像道永远填不满的伤口，“她想告诉我们，议会真正恐惧的东西。而你是第一个让他们的恐惧显形的人。”
陈洛把令牌收进内袋时，系统提示【吞噬法则进度52%】。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影七的肩。
她的肩骨硌得他手掌生疼，像块不肯屈服的顽石。
次日黄昏，星环城十二区的分界线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陈洛站在灰区与圣区的安检口，伪造的工牌挂在胸前，金属牌面映出他微扬的下颌线。
安检机器人的红外线扫过他瞳孔时，他听见系统在耳边低语——【周延权限验证通过，批准进入圣区b3区，任务代码：净化计划数据归档】。
圣区的空气里飘着源能反应堆特有的臭氧味，比灰区的腐臭干净太多，却也冷得刺骨。
陈洛沿着刻满古魔法阵的街道往前走，脚底下的青石板泛着幽蓝的光，那是魔法阵在吸收自然光转化为源能。
他路过一家悬浮咖啡馆时，玻璃橱窗里的全息投影正播放议会宣传片：“源能与魔法的融合，是人类文明的第二次进化——”
“站住。”
冷硬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陈洛的太阳穴一跳，转身时脸上已经堆起技术员特有的谦卑笑意。
三个穿着银白圣卫制服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领头的那个肩章上缀着三颗星，腰间的源能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证件。”圣卫队长伸出手，指尖敲了敲陈洛的工牌，“周延？没听说过研究院有你这号人。”
陈洛摸工牌的手顿了顿，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紧急预案——【建议触发令牌隐藏功能，激活三级技术员特权】。
他的拇指悄悄按在令牌背面的凹陷处，青铜表面立刻浮起金色纹路，像条苏醒的蛇。
圣卫队长的瞳孔突然收缩。
他盯着令牌上的纹路看了三秒，突然啪地敬了个礼：“抱歉，周先生。最近圣区出了几起密探渗透事件，所以查得严些。”
陈洛笑着点头，继续往前走。
他能感觉到身后三道视线像三根钉子，正扎在他后颈。
转过街角时，他摸了摸内袋里的令牌，掌心沁出薄汗。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前方50米有巡逻队换班点，建议绕行】。
但他没打算绕行。
圣区的月光比灰区亮得多，照在他镜片上，将眼底的暗芒遮得严严实实。
圣卫队长的手指在陈洛的工作证上敲出有规律的节奏，金属撞击声就像催命的鼓点。
他身后两名圣卫微微抬起源能枪，枪口在暮色中泛着幽蓝色的光——这是武器进入备战状态的标志。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系统在他视网膜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显示，圣卫队长肩章上的三颗星并非装饰，那是「星环卫」特勤队的标志，专门负责圣区核心区域的异常排查工作。
三天前影七妹妹传输的实验数据里，恰好有特勤队的行动手册。
“周延？”圣卫队长突然扯动嘴角，露出半颗犬齿，“研究院三级技术员，上个月刚调岗？可我记得，参与过灰区净化计划数据整理的人，都应该知道……”他的指尖猛地戳向陈洛胸口，“源能辐射的安全阈值是多少？”
陈洛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问题就像一把淬毒的刀，直刺他伪造身份的要害。
但系统早已在他脑内展开影七妹妹遗留的实验日志——【第47次辐射实验记录：当源能浓度超过3200毫安\/立方米时，实验体出现自主意识紊乱，建议安全阈值设为2800】。
“2800毫安每立方米。”他的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超过这个数值，实验体的神经突触会在72小时内纤维化，变成只会执行指令的活死人。”
圣卫队长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他身后的两名圣卫交换了一个眼神，源能枪的蓝光暗了几分。
队长眯起眼睛，从战术腰带上抽出终端，迅速调出净化计划的内部文档。
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跳动的数字与陈洛的回答完全吻合。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队长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探究，“三级技术员可接触不到核心参数。”
陈洛摸了摸后颈，露出程序员特有的腼腆：“我……帮研究院的王博士整理过实验日志。他总说，数据是源能科技的骨架，得把每一处细节都弄清楚。”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工作证，“王博士上周被调到S区了，走之前说我要是能记住这些数字，说不定有机会……”
“有机会进入高危数据处理小组。”队长突然笑了，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操作，“真巧，王博士是我军校的学弟。他确实总把‘数据是骨架’挂在嘴边。”他把终端转向陈洛，屏幕上是一份鲜红的调令——【调周延至高危数据处理小组，协助整理净化计划核心档案，特勤队担保】。
陈洛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系统在他视网膜上弹出【危险系数+20%】的提示，他却垂下眼睛，让镜片遮住眼底的光芒：“这……太突然了。”
“突然？”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压折他的肩胛骨，“圣区最近怪事频发——前天S2区的魔法阵突然反噬，昨天源能反应堆的安全锁无缘无故开了三次。上面怀疑有人在渗透核心系统，需要懂数据又有实战经验的人。”他的拇指摩挲着陈洛工作证的边缘，“你刚才说的辐射阈值，连我都得查文档，说明你要么是天才，要么……”
“要么是内鬼。”陈洛替他说完，抬头时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可我要是内鬼，怎么会把数据记得这么清楚？”
队长的笑声像砂纸摩擦金属。
他收回终端，源能剑的剑柄在腰间碰撞出轻微的声响：“走，带你去小组报到。要是敢耍花样——”他指了指天空，圣区的月光正穿过魔法阵的纹路，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圣区的每一块石板都有眼睛。”
陈洛跟着队长往前走时，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在他脑内炸响。
那不是机械音，更像是某种古老法则被触动时的震颤——【检测到规则类波动：权限壁垒（等级S+），当前位置：圣区中央主脑。
建议优先吞噬目标，当前吞噬进度可支撑15%转化】。
他的脚步微微停顿。
权限壁垒，他在影七的记忆碎片里听说过——那是圣区用源能与魔法共同编织的规则之网，将灰区与圣区分割成两个世界，连大魔导师的传送术都无法穿透。
如果能吞噬这个东西……
“发什么呆？”队长回头催促，腰间的源能剑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陈洛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圣区中央主脑的外围。
那座巨型建筑像一座倒置的金字塔，表面爬满发光的魔法阵，每一道纹路都在吸收着城市的源能。
“到了。”队长停在一扇纯黑色金属门前，“进去吧。记住，小组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别把你那套技术员的软弱作风带进去。”
门打开的瞬间，陈洛闻到了血与臭氧混合的气味。
门内传来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冷笑：“又送了个菜鸟来？上个月那小子被数据反噬成了白痴，你确定这瘦小子能扛得住？”
陈洛的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他望着门内闪烁的红光，突然听见系统的低语——【唐九启动猎犬协议，已派遣特工“灰鸦”跟踪目标，距离0.8公里，源能波动特征：冷铁+迷迭香】。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迷迭香是清道夫特有的标记，用源能熏染在衣物纤维里，用来掩盖自身气息。
唐九果然起了疑心，而且派了最擅长追踪的灰鸦。
“发什么呆？”队长在他后背推了一把，“进去！”
陈洛踉跄着跨进门内。
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的瞬间，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青铜令牌——那上面的金色纹路正在发烫，像一条即将苏醒的蛇。
系统提示【吞噬法则进度+5%，当前57%】在视网膜上跳动，而门外，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站在街角，指尖夹着半支燃尽的迷迭香烟，目光透过墨镜，精准地锁定在金属门的电子屏上。
“周延。”灰鸦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成机械音，“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一块肥肉，还是一根扎进议会喉咙的刺。”
门内，陈洛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高危数据处理须知”，最后一行字在红光中格外刺眼——【数据即生命，泄露者，焚尽】。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镜片后的眼睛却像深不见底的黑洞。
今晚，圣区的月光，该照亮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