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破晓之战
黑色的商务车如同幽灵，在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中疾驰，将废弃码头和那条充满未知的地下暗河远远甩在身后。冷夜凝紧紧抱着依旧沉睡的墨墨，蜷缩在后座，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而压抑的风景。城市边缘的荒芜地带逐渐被甩开，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尚未苏醒的郊野村落。天边那抹鱼肚白，正艰难地撕裂着沉重的夜幕，却驱不散她心中冰封的寒意和迷茫。
林枫的出现和那艘神秘的冲锋舟，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将她从绝对的死局中硬生生拖了出来，却也将她推入了更深的迷雾。苏静婉……她到底布下了一张多大的网？连苏焰最信任的心腹都能为其所用？她帮助自己逃离，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出于对苏焰的反抗？还是……她也在觊觎墨墨身上那不可思议的力量？
冷夜凝不敢深想，一想便是刺骨的寒意。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棋子，在几股庞大势力的夹缝中艰难求生，每一步都踏在深渊边缘。怀中墨墨平稳的呼吸是她唯一的慰藉，也是她所有勇气和绝望的来源。
驾驶座上的司机始终沉默，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机器，只是专注地开车。车子没有驶向任何火车站或长途汽车站，而是拐入了一条偏僻的县道，最终停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挂着“春风招待所”褪色招牌的路边小店门口。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冷小姐，到了。”司机终于开口，声音平板无波，“房间已经开好，三楼最里间。里面有换洗衣物、食物和一部加密手机。静婉小姐交代，请您在此休息，等待下一步指示。”他递过来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
下一步指示？冷夜凝的心微微一沉。果然，苏静婉并未打算真正放她自由。她接过钥匙，抱着墨墨下了车。商务车没有丝毫停留，立刻掉头，消失在晨曦的薄雾中。
招待所前台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老猫在打盹。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消毒水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息。冷夜凝抱着墨墨，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走上三楼，用钥匙打开了最里面那间房的房门。
房间狭小简陋，但还算干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独立的卫生间。桌子上果然放着一个帆布背包，里面是几套合身的便装、一些压缩食品和瓶装水，以及一部黑色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厚重手机。
冷夜凝反锁好房门，将墨墨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孩子依旧睡得很沉，胸口的玉佩光晕已经彻底隐去，体温呼吸皆正常，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冷夜凝坐在床边，指尖颤抖地抚过儿子恬静的睡颜，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瘫软在地。
她强撑着检查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明显的监控设备，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苏静婉能把她送到这里，就意味着这里绝对在对方的掌控之中。那部加密手机是唯一的联络工具，也是唯一的枷锁。
她不敢睡，也不敢轻易使用那部手机。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装，然后坐在床边，守着墨墨，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每一辆路过的车声，每一次楼梯的吱呀声，都让她心惊肉跳。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远处传来了鸡鸣狗吠和农用拖拉机的轰鸣声，平凡世界的喧嚣渐渐苏醒，却更反衬出她内心的孤绝与恐惧。
上午九点左右，床上的墨墨终于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初醒的迷茫，他眨了眨眼，看到床边的冷夜凝，小嘴一扁，软软地喊了一声：“妈咪……”
这一声呼唤，瞬间击碎了冷夜凝所有的坚强。她猛地俯身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声音哽咽：“墨墨……我的宝贝……你吓死妈妈了……”
墨墨似乎有些困惑，伸出小手笨拙地擦着妈妈的眼泪：“妈咪不哭……墨墨乖……”
孩子全然不记得昨夜发生的可怕事情，这让冷夜凝既庆幸又心酸。她仔细检查了墨墨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仿佛那场能量的狂暴爆发只是一场噩梦。但桌上那部沉默的加密手机，和她此刻身处的陌生环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喂墨墨吃了些东西，孩子精神状态很好，甚至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摆弄那个帆布背包。冷夜凝的心却始终高悬着。下一步指示？苏静婉到底要她做什么？
中午时分，那部加密手机终于震动了起来，发出单调的蜂鸣声。
冷夜凝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苏静婉的声音，而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冷小姐，休息得可好？”
冷夜凝握紧手机，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你是谁？静婉呢？”
“我是谁不重要。”电子音毫无波澜，“静婉小姐为你争取了时间，也付出了代价。现在，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选择？”冷夜凝的心沉了下去。
“选择一：继续逃亡。手机会给你提供一个临时的安全屋地址和一笔资金。但你要清楚，没有静婉小姐的庇护，苏总和冷家的人，很快会找到你们。墨墨小少爷的‘特殊性’，就像黑夜里的灯塔，藏不住的。”
电子音的话像冰锥，刺中冷夜凝最深的恐惧。
“选择二：合作。”电子音继续道，“静婉小姐需要你的帮助，也需要墨墨小少爷的‘力量’，去拿到一样东西。作为回报，她会为你和孩子们提供长期的身份庇护和绝对的安全保障，甚至……可以帮助墨墨小少爷学会控制他的力量。”
冷夜凝的指尖冰凉：“什么东西？在哪里？”
“冷家老宅，‘观星阁’地下室，第三号秘藏盒。”电子音报出一个地点，“里面有一份关于‘星轨’源头的原始星图残卷。静婉小姐需要它。”
冷家老宅！观星阁！冷夜凝的呼吸一窒！那是冷家守卫最森严的核心禁地！苏静婉竟然要她去那里偷东西？！这根本是让她去送死！
“这不可能！”冷夜凝失声道，“我根本进不去冷家老宅！”
“你会进去的。”电子音冰冷地打断她，“三天后，是冷家祭祖的日子。冷峻和大部分核心成员都会离开老宅前往宗祠。那是唯一的机会。静婉小姐会为你提供内部路线图和身份伪装。至于如何拿到东西……墨墨小少爷的‘天赋’，或许能帮你绕过一些……常规的防护手段。”
用墨墨的能力去偷东西？！冷夜凝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苏静婉果然在打墨墨的主意！
“如果我拒绝呢？”冷夜凝咬牙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威胁：“冷小姐，请认清现实。静婉小姐能让你离开岚山，也能让你无处容身。你不想墨墨小少爷被苏总带回去‘研究’，或者被冷烨当成‘钥匙’吧？合作，是你们母子目前唯一的生路。况且……”电子音顿了顿，“那份星图残卷，据说也记载了稳定和引导这种‘天赋’的方法。拿到它，对墨墨而言，未必是坏事。”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苏静婉将她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冷夜凝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浑身冰冷。她看着床上懵懂无知、正拿着压缩饼干好奇啃着的墨墨，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一边是龙潭虎穴般的冷家老宅，一边是苏焰和冷烨无处不在的追捕和苏静婉毫不掩饰的利用……她还有选择吗？
“我……需要时间考虑。”冷夜凝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可以。你有十二小时。明天凌晨之前，回复这个号码。过时不候。”电子音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起，像最终的审判。
冷夜凝无力地放下手机，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窗外，阳光正好，远处田野一片生机勃勃，而她的世界，却再一次被冰冷的阴谋和残酷的选择彻底冰封。
破晓的阳光，并未带来希望，只是照亮了前方更加凶险的岔路口。一边是粉身碎骨的悬崖，一边是饮鸩止渴的深渊。苏静婉的棋局，已然铺开，而她，成了棋盘上那颗最重要，也最身不由己的棋子。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