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烟尘弥漫、绿雾翻滚、视线神识被双重干扰、以及领头修士气得几乎原地爆炸的宝贵瞬间,被熏得头晕眼花、涕泪横流、几乎虚脱的祁天运,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他像条真正的泥鳅一样,手脚并用地从杂物堆另一侧一个极其狭窄、被几块腐烂发黑的烂木板虚掩着的狗洞里钻了出去!尖锐的木刺刮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他也浑然不觉!
外面,豁然开朗,是一条相对宽阔但同样破败的背街。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驱散了一丝那深入骨髓的恶臭。不远处,一座破败荒凉、连匾额都掉了一半、只剩下模糊“隍庙”字样的城隍庙,如同黑夜中最后的避风港,静静地矗立在街角,庙门歪斜,透出里面深沉的黑暗。
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祁天运绝望的心底重新燃起!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头撞开了城隍庙那扇摇摇欲坠、布满虫蛀孔洞的破木门,扑了进去!反手用一根早已腐朽不堪、仿佛一碰就断的门栓死死抵住!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被彻底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烂泥般瘫软在冰冷、布满厚厚灰尘和蛛网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脱力,剧烈地颤抖着,冷汗、血水、污泥和呕吐物的污迹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比最凄惨的乞丐还要狼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和那股深入骨髓、挥之不去的恐怖恶臭。
门外,缉魔司修士暴怒的咆哮和剑气破空劈砍墙壁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被爆炸和混乱的灵力场干扰,一时失去了明确的方向,在附近几条巷子里徘徊搜索。
暂时…安全了?
祁天运背靠着冰冷、布满灰尘的神龛底座,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下意识地摸向裤裆——那枚差点害死他、此刻依旧硌得他生疼的染血碎片还在。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存在感?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用尽力气把它掏了出来,狠狠地摔在面前布满厚厚灰尘的地上!
“我操你大爷的!什么鬼玩意儿!害死老子了!”他看着那块在庙内昏暗光线中依旧静静躺着、表面流淌着浑浊微光、散发着不祥与古老气息的碎片,声音嘶哑干裂,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无尽的晦气,“老子招谁惹谁了?就想在醉仙楼混口安稳饭吃!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反玄盟?仙宫缉拿令?关我屁事啊!”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怕,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挣扎着爬起来,抬脚就想把这催命符一样的破玩意儿踢飞出去,有多远踢多远!最好踢到缉魔司那群煞星脸上去!
然而,就在他沾满污泥的破布鞋尖即将碰到碎片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碎片,仿佛被他的动作惊扰,表面那些繁复古老、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暗金色纹路猛地一亮!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如同蛛丝般的吸力瞬间传来!祁天运只觉得脚下一滑,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偏移了他的力道,非但没踢到碎片,反而一个踉跄,差点自己摔个狗啃泥!
他惊疑不定地稳住身形,低头看去,只见那碎片依旧躺在地上,表面微光流转,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但他刚才踢出去的力道,像是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邪门了?!”祁天运不信邪,弯腰伸手想去捡起来再扔。手指刚一触碰到那冰凉坚硬的碎片表面——
“滋啦!”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感瞬间窜遍全身!麻酥酥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那沉寂如死水、被无数人嘲笑为“废柴中的废柴”的混沌灵根猛地一跳!那感觉,像是两块分离已久的磁铁,在靠近时产生了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又像是漂泊的孤舟,终于触碰到了命定的锚点!
他心头剧震,用力一甩手!碎片如同焊在了他的指尖,纹丝不动!再用力!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依旧甩不掉!仿佛这块染血的碎片,已经和他产生了某种无法割断的、诡异而紧密的气运联系!
“操!阴魂不散!”祁天运看着黏在指尖的小碎片,彻底绝望了。
恐惧之外,一股更深的绝望和荒谬感涌上心头。这东西…甩不掉了?真要跟着我下地狱了?
就在这时,裤袋里一个被油纸草草包裹的东西,被刚才剧烈的动作挤了出来,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他之前藏在怀里、准备当晚餐的半只冷硬烧饼,此刻已经被压得有点变形,冰冷得像块石头。
仿佛是感应到了“食物”的存在,那枚紧紧“黏”在祁天运指尖的碎片,表面游弋的浑浊微光忽然变得明亮、活跃起来!一股微弱却清晰、带着奇异暖意的热流,如同涓涓细流,顺着祁天运的手指经络,传递到了那半只冰冷的烧饼上!
在祁天运目瞪口呆、如同见鬼般的注视下,那冰冷硬得像石头的烧饼,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软、温热!原本干巴巴、死气沉沉的表面,迅速变得金黄酥脆,边缘甚至泛起诱人的焦褐色!一股纯粹而浓郁的、刚出炉烤面食的焦香和麦香,如同魔法般,在冰冷死寂、充满灰尘和霉味的破庙里弥漫开来!
“咕噜噜——咕噜噜——!”
祁天运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诱人的香气彻底引爆,发出了雷鸣般狂野而持久的抗议!那声音在寂静的庙宇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和…尴尬。
他看看指尖依旧黏着、散发着令人舒适微热和致命焦香的碎片,又看看地上那被“加热”得香喷喷、仿佛来自醉仙楼顶级烤炉的烧饼,再想想外面还在如同猎犬般疯狂搜索他的恐怖修士……这极致的饥饿与极致的危险形成的荒诞对比,几乎让他精神错乱。
“这他妈的……”他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恐惧、荒谬、饥饿交织在一起,最终,那汹涌澎湃、几乎要烧穿胃壁的饥饿感占据了绝对上风。什么危险,什么缉魔司,什么反玄盟,此刻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相对干净的手,掰下一小块温热的、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烧饼边缘,颤抖着塞进嘴里。
香!真他娘的香!松软酥脆,麦香十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香!比醉仙楼大师傅刚出炉的招牌烧饼还要好吃一百倍!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安抚了翻腾的胃和紧绷的神经。
就在他狼吞虎咽,准备把剩下的大半块也干掉,暂时做个饱死鬼时——
“呜…汪汪汪!嗷呜——!”
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充满威胁的狗吠!声音粗粝沙哑,带着野性的凶戾!紧接着是爪子疯狂抓挠破木门的刺耳“嚓啦嚓啦”声,力道之大,让那本就腐朽的门板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祁天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香喷喷的烧饼扔了!他惊恐地看向门口,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缉魔司的灵犬?!透过破门那巨大的缝隙和孔洞,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他隐约看到一只野狗的身影——皮毛脏污打结,瘦骨嶙峋,一只耳朵缺了半块,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饥饿和贪婪的凶光!正是之前被他用“痒痒符”整治过的那只癞皮野狗!此刻它正龇着森白的獠牙,腥臭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死死盯着他手里那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烧饼!
显然,这浓郁到极致的烤饼香味,把这记仇又贪婪的畜生引来了!食物的诱惑彻底压过了对人类的畏惧!
前有饿红了眼的凶恶野狗堵门,后有暴怒的缉魔司修士索命!祁天运看看手里香喷喷、热乎乎的大半块烧饼,又看看指尖黏着的、还在微微发热的“祸源”碎片,再看看门外龇牙咧嘴、口水直流、随时可能撞破破门冲进来的野狗,一个极其大胆、极其荒诞、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报复性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绝望的心底轰然燃起!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狠厉的光芒,猛地将手里剩下的、依旧温热的烧饼,连同指尖那块甩也甩不掉、仿佛长在他肉里的烫手碎片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缝外那只饿疯了的癞皮野狗狠狠扔了过去!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狗兄!接好了!这他娘的宝贝玩意儿,送你了!千万别跟老子客气!”祁天运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嘶吼和自嘲,在寂静的庙宇里回荡。
那癞皮野狗看到飞来的、散发着让它灵魂都在颤抖的极致香气的食物,眼中凶光瞬间被纯粹的贪婪和渴望取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迫不及待的呜咽,后腿猛地一蹬,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凌空跃起,精准地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
“嗷呜!”
一口就将那散发着诱人金光和热气的烧饼,连带着那枚闪烁着不祥浑浊微光的碎片,囫囵吞了下去!动作迅猛而贪婪!
碎片混合着烧饼滑入狗腹的瞬间,那野狗凌空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至极的、像是被巨大硬物卡住、又像是痛苦到极致的呜咽!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猛地扩张,眼白部分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一抹极其诡异、混杂着极端痛苦、茫然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混沌光芒,在其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砰!”野狗重重摔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它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体内灼烧、挣扎。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两息,那极致的痛苦似乎被更强大的本能压制了下去。对食物的贪婪和对生存的渴望再次占据了上风。它猛地抬起头,对着门缝里紧张注视的祁天运,龇了龇依旧挂着涎水的獠牙,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威胁的低吼,那双恢复了些许凶戾、但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混沌色泽的眼睛,死死盯了祁天运一眼,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又像是在宣告某种宿命的开始。然后,它不再停留,夹着依旧有些颤抖的尾巴,转身化作一道灰影,迅速消失在庙外更深沉的黑暗巷弄之中,只留下一串急促而诡异的奔跑声。
祁天运瘫坐在冰冷的灰尘里,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略显怪异的奔跑声,看着空空如也、还残留着一丝烧饼油香的手指,再感受着庙外那越来越近、如同跗骨之蛆般重新变得清晰而暴怒的森然剑气……
“完了…”他喃喃道,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身体无力地靠向冰冷的墙壁,“这回…真他妈是…赔了烧饼又折兵…死定了…”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指尖,那残留的、属于宝鉴碎片的奇异微热,似乎还带着一丝烧饼的余温,无声地嘲笑着他这荒诞而绝望的命运。
冰冷的剑气裹挟着木屑和砖石碎块,如同狂暴的冰风暴,狠狠灌入破败的城隍庙!腐朽的门板在筑基修士含怒一击下,如同纸糊般彻底碎裂!森寒刺骨的杀意瞬间充斥了这方狭小、污浊的空间!
祁天运背靠着冰冷的神龛底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被缉魔司堵在这死地,裤裆里的催命符也喂了狗,连最后半块烧饼都没了。他仿佛已经看到那柄闪烁着寒芒的长剑,下一秒就会洞穿自己的胸膛。
然而,预想中撕裂身体的剧痛并未降临。
“人呢?!”
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在门口炸响,声音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微微扭曲。
紧接着是更加狂躁、如同疯狗般的灵力扫荡!破庙内本就摇摇欲坠的梁柱、残缺的神像、堆积的杂物,在这狂暴的灵力冲击下纷纷碎裂、坍塌!烟尘弥漫!那领头修士如同一头发狂的凶兽冲了进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带着血丝,疯狂扫视着庙内每一个角落!他身后两名属下也强忍着恶心和灵力紊乱,持剑冲入,剑气纵横,将本就残破的庙宇内部犁了一遍!
“头儿!没有!”
“气息…气息消失了?!怎么可能!”另一名修士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就在破门前的刹那,他们还能清晰锁定庙内那蝼蚁的气息,可破门之后,那气息竟如同被凭空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还有那碎片的气息!”领头修士脸色铁青,几乎咬碎钢牙。他猛地蹲下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祁天运刚才瘫坐的位置——那里只剩下几滴新鲜的血迹(被木刺刮破的)、一点呕吐物的污渍,以及…几粒金黄色的、散发着奇异焦香的烧饼碎屑?!
他捻起一点碎屑,指尖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意,这绝不是普通烧饼能有的!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庙门外野狗消失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什么!
“追那条狗!东西被那畜生吞了!快!”领头修士的咆哮几乎掀翻残存的屋顶,带着无尽的憋屈和狂暴的杀意,“分头追!活要见狗,死要见尸!把碎片给我挖出来!”
三道狂暴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剑气,朝着野狗消失的黑暗巷弄狂追而去!原地只留下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彻底化为废墟的城隍庙,以及漫天飘散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