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宏业下颌线绷得发白，瞳孔深处第一次浮出裂纹。
“晚晚，”他一字一顿，“你确定要为了毫无根据的臆测，把清辉推到悬崖边？”
“悬崖？”清晚直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哥哥已经掉下去了。
我只是想看清——是谁在背后推的手。”
会议室里，灯光惨白，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开口。
投影仪风扇仍在嗡鸣，却像隔了一层真空。
清宏业缓缓坐下，指尖抵着眉心，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清宏明把卷起的袖口放下，目光在二哥与侄女之间来回，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交锋至此，空气像被拉到极致的弦，谁再用力一点都会崩断。
清宏业整了整袖扣——动作缓慢、克制，像在给情绪上锁。
“晚晚，你要质疑我，就拿出证据。
否则，安心陪爷爷和大哥，公司的事，二叔替你扛。”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尾音。
“今天的议程到此结束。
散会。”
董事们几乎同时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嘈嘈切切。
王德海与杜鸣山并肩，步子压得极轻，却在门口擦身而过时，杜鸣山低低说了一句：
“……如果是二总，他何必把母液留在保险箱？
更像有人栽赃。”
王德海没回头，只轻咳一声，似把这句话吞进喉咙，又似在默认。
清宏彦和清宏如远远站着，欲言又止。
姜早的那句“三叔和二姑……”无疑将他们置于极度尴尬的境地。
二姑清宏如看着清晚，突然就红了眼圈，颤声道：
“晚晚，小心着凉。”
三叔清宏彦盯着她看了半天，憋得脸色发青，最终只挤出一句：
“晚晚，别一个人扛……
二哥那边，我会想办法。”
小叔清宏明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硬来，有需要随时找我们。”
他的目光落在清晚腕间那抹若隐若现的朱红上，眼神复杂了一瞬，声音压得更低：
“你不知道，你出生那天，整个产房香得像刚拆封的檀木匣。
医生抱你出来，窗外朱鸟成群，落在老槐上，像给家族点了一盏天灯。
老爷子当场就跪了，说——
说你是‘玄鸟回巢’，清家等了二千年，就等这一声啼哭。”
二姑用袖口擦泪，“你满月那天，老爷子亲手在祠堂给你点了第一盏长命灯，灯油里掺了他自己的血。
他说——‘只要这盏灯不灭，清家就灭不了’。”
清宏明收回手，“所以晚晚，你不是一个人在扛。
整座老宅、整条船、整盘棋，都是围着你布的。”
清晚看着眼前三人，心里的寒意慢慢散了点。
她在电梯里的推理没错，三叔二姑果然是被哥哥推出来当挡箭牌的。
“谢谢小叔，谢谢三叔二姑。
我哥的事，还有公司的事，我不会让二叔得逞的。”
三人点点头，很快就各自离开。
清宏明落在最后，突然折了回来。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无人留意，这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说道：
“晚晚，你哥出事前一周，
以‘压力测试’为由，让我帮他在地下三号档案库的旧服务器阵列里，单独划出了一个完全离线的镜像沙盒环境，
权限只在他一人手里，连我都没有访问日志。”
他语速极快，几乎不给她插话的间隙。
“他当时笑着说要藏点‘私房钱’，我现在觉得没那么简单。
二哥他……
他盯核心数据库太紧，但那地方，他未必想得到！
b4-07-a。”
说完这几句，他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恢复常态，转身快步离开。
清晚站在原地，目光掠过投影上“封存”二字，与她电梯里的推论严丝合缝地对接上了。
走廊的应急灯一盏盏熄灭，只有尽头安全出口的绿牌还在跳。
她把钢笔别回内袋，踩着回声一路走向办公室。
脚步并不快，却一次比一次稳。
刚才的败局只是序章，真正的棋盘才刚刚铺开。
门在身后合上，她立刻打开电脑，调出几组复杂的模型数据让程序开始运行，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和曲线很快铺满界面。
这是做给“某些眼睛”看的。
她知道，从踏出会议室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整栋大厦监控网络的焦点。
二叔的“保护”无异于一张天罗地网，她必须表现得像一只暂时屈服、只想埋头工作的困兽，才能麻痹猎人的警惕。
走廊外，保洁车的影子来回晃了两次，确认她“正忙着”。
她这才站起身，将小叔塞给她的那张门禁卡紧紧攥在掌心。
09:32。
清晚没有选择电梯，那太容易被预判和监控。
而是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走进了昏暗僻静的安全通道。
一步，两步……
幽暗的楼梯间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地回响，一圈，又一圈。
每下一层，她都会在楼梯转角处短暂停留，身体紧贴着粗糙的墙壁，侧耳倾听。
除了偶尔传来远处楼层空调外机的嗡鸣，倒没再发现那道墨绿色影子的踪迹。
直到抵达一层大厅的疏散出口，她才骤然加速。
经过消防报警器的瞬间，手肘看似无意地重重撞在红色的手动按钮上。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栋大楼，走廊里的应急灯齐刷刷亮起。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保安室的方向有人冲出来，嘴里喊着“怎么回事？快去看看哪着火了！”
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清辉的消防系统有个老旧漏洞。
警报触发后，所有监控会自动切到“巡检模式”，画面每30秒刷新一次，
每次刷新都会有7秒的盲区，足够她避开视线。
她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部毫不起眼的货运电梯，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在监控探头转向上一个画面的瞬间，清晚如雌豹般冲了出去。
将门禁卡在感应器上疾速一刷，“滴”的一声轻响，货梯门应声而开。
她闪身而入，在门彻底关闭前，死死按住了“b4”的按钮。
电梯平稳下行，警报声被厚重的金属门隔绝在外，世界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