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理所当然。
只见她将那个崭新的购物袋放在脚边，脸上努力维持着社交性的微笑，眼神却像钩子般牢牢锁在袁野身上。
她完全无视了沈栀意冰冷的视线和向羽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这家餐厅的鹅肝听说很不错，袁野，你要不要试试？”苏蔓极其自然的拿起菜单，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仿佛他们真的是偶遇的朋友。
而听见她这么说的袁野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比饿过头还难受。
随即他求救般看向沈栀意。
沈栀意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切换成“甜蜜女友”模式。
只见她身体微微倾向袁野，几乎要依偎进他怀里，声音甜得能滴出蜜糖。
“亲爱的～人家想吃你盘子里的那块牛排，切好了喂我好不好嘛？”
沈栀意故意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带着撒娇的娇憨。
袁野被她这么“做作”的样子整的头皮有些发麻，但戏必须演下去。
于是他立刻堆起宠溺的笑容，拿起刀叉，极其认真地切下自己盘子里最嫩的一块牛排肉，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托着送到沈栀意嘴边。
“来，宝贝儿，张嘴～小心烫哦。”
沈栀意就着他的手，十分优雅地将牛排吃下，随后还故意舔了舔唇角，发出满足的喟叹。
“嗯～还是亲爱的你切的牛排最好吃！”
这一幕亲密无间的喂食，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蔓的心上。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反而变得僵硬而扭曲。握着菜单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指节发白。
向羽坐在沈栀意对面，沉默地切割着自己盘中的食物。
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细微却清晰的脆响。
他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向羽看着袁野的叉子递到沈栀意唇边，看着沈栀意嫣红的唇瓣张开，看着她脸上那故意为之的甜蜜笑容……
一股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比在训练场上任何一次负伤都来得更迅猛、更难以忍受。
只见他握着餐刀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切牛排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仿佛在切割某种令他极度不适的东西。
苏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她放下菜单，脸上重新挂起一丝看似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如同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沈栀意。
“沈小姐今天这身红裙真是耀眼，在陆军总院可很少见到穿得这么……隆重的姑娘。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刻意的疑惑，“听说沈小姐在兽营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格斗射击样样顶尖，怎么今天倒像个需要人喂食的小公主了？这反差，真是让人意外呢。”
苏蔓的话语里明褒暗贬，暗示沈栀意表里不一，在袁野面前装柔弱。
沈栀意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更加明媚，只见她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
“苏同志这话说的，女孩子嘛，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撒撒娇、被宠着点呢？难道苏同志在心上人面前，也永远板着一张训练场上的扑克脸？”
她眼波流转，带着无辜的杀伤力，“再说了，我家袁野就喜欢照顾我，我享受他的照顾，天经地义呀。对吧，亲爱的？”
袁野立刻配合，“对对对！我就喜欢宠着她！她什么样我都喜欢！”那肉麻的表白，让沈栀意自己都差点起鸡皮疙瘩。
苏蔓被噎得脸色发青，一时语塞。
趁着气氛微妙的凝滞，袁野为了缓解尴尬故意凑近沈栀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悄悄话。
“祖宗哦！你快想个新招！我快撑不住了！这比敌后渗透还累！” 为了效果逼真，他脸上还带着促狭的笑意。
沈栀意听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都靠在了袁野的肩膀上。
她本就明媚的脸庞因为大笑而染上动人的绯红，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如同盛放的玫瑰，美得惊心动魄。
“哈哈哈……讨厌啦你！就会逗我开心！”她娇嗔地轻捶袁野的胸口，笑声清脆悦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这明媚如春光的一幕，落在向羽眼中，却成了最刺目的景象。
沈栀意靠在袁野肩头笑得毫无防备，那绯红的脸颊，那依赖的姿态，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刺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痛。
向羽握着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发出细微的声响，杯中的水微微晃动。
他猛地别开脸，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苏蔓看着沈栀意笑得如此开怀，看着袁野眼中那“宠溺”的笑意，嫉妒的毒火终于彻底烧毁了理智！
只见她猛地站起身，手指指着沈栀意低吼着。
“沈栀意！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根本就是在演戏！他就是为了摆脱我才拉你当挡箭牌的！你这个不要脸……”
“放屁！”只见袁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苏蔓！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也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打扰我的约会！”
沈栀意也收起了笑容，眼神冰冷如刀。
“苏同志，这里是公共场合，请注意你的素质。纠缠不休，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你。”
向羽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实质般的杀伐之气压向苏蔓。
一时间餐厅里其他食客的目光也纷纷聚焦过来。
苏蔓被这强大的联合气场压得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但那双眼睛里，偏执的火焰却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疯狂！
只见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我不走！袁野！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就找袁爷……”
就在这僵持不下、连沈栀意都觉得棘手，快没招了的时刻。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而突兀的手机铃声，如同天籁般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是袁野放在桌上的手机在疯狂震动！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爷爷”！
袁野飞快地抓起手机，看也没看苏蔓一眼，立刻接通，“喂？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袁爷爷中气十足却带着关切的声音。“小野啊，在哪儿呢？吃饭了没？声音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袁野勉强定了定神，走到稍远一点的窗边。“爷爷，我没事，在外面吃饭呢。”
“哦，吃饭就好。对了，”袁爷爷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长辈的殷切。
“上次跟你说的苏家那丫头，苏蔓，你们……后来接触得怎么样啊？人家姑娘条件多好，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别辜负了爷爷一片心……”
袁野听着爷爷充满期待的话语，看着不远处苏蔓那充满偏执的眼神，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他不想让爷爷失望，更不想再被苏蔓纠缠，几乎就要顺着爷爷的话，无奈地敷衍妥协。
“爷爷，苏蔓她……其实……”
就在袁野即将说出违心话的千钧一发之际！沈栀意眼中精光一闪！
只见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得冲到袁野身边，在袁野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抢过了手机！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声音甜脆清晰地对着话筒说道。
“喂！爷爷！是我呀！我是栀意！”
电话那头的袁爷爷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传来爽朗又惊喜的笑声。
“哎哟！是栀意丫头啊！哈哈哈，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是你拿着小野的电话？你们俩在一块儿呢？”
“是啊，爷爷！”沈栀意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亲昵自然，带着小辈的撒娇。
“我跟袁野在一起呢！我们今天一起出来约会啦！他正陪我吃饭呢！”
“约会？！”袁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你……你跟小野？你们俩……在约会？！”袁爷爷对沈栀意太熟悉了！
自家孙子从小到大，提到最多的朋友就是这个聪明、厉害又特别懂事的海军女娃子。
他早就从孙子的描述和偶尔流露的依赖中，知道沈栀意在袁野心中的分量有多重，那是超越了普通朋友、近乎家人般的存在！
他也曾动过撮合的心思，但私下让人查过，知道两个孩子是纯粹的战友情谊，这才歇了心思。
“对啊！爷爷！”沈栀意声音里充满了甜蜜的笃定，她甚至故意侧过身，让苏蔓都能看到她脸上洋溢的幸福。
“我们在一起啦！袁野他对我可好啦！您就别操心给他介绍什么苏蔓啦！他都有我啦！别让她缠着我们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即，爆发出袁爷爷震得沈栀意耳朵嗡嗡响的狂喜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栀意丫头！太好了！爷爷高兴！爷爷太高兴了！小野这小子，总算干了件人事！哈哈哈！
好好好！你们好好处！好好处！苏家那丫头，爷爷这就给她家打电话！反了她了！敢纠缠我孙媳妇儿？！”
袁爷爷的狂喜和话语中的“孙媳妇儿”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蔓的心上！
只见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死死盯着沈栀意手中那部仿佛在嘲笑她的手机，眼中最后一丝疯狂和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袁爷爷的态度，就是最终的判决！
袁野也彻底懵了，随即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对着沈栀意竖起了大拇指，无声地用口型说。“牛逼！姑奶奶！你是我亲祖宗！”
沈栀意又对着电话那头喜不自胜的袁爷爷撒了几句娇，哄得老爷子心花怒放，连连保证会立刻处理苏蔓的事情，让他们安心约会。
挂了电话，沈栀意将手机塞回还处于石化状态的袁野手里，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如死的的苏蔓。
“苏同志，”沈栀意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都听到了？爷爷的意思，很清楚了。强扭的瓜不甜，执着过了头就是偏执了。”
苏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抬起眼，眼神空洞地扫过袁野、沈栀意，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向羽身上。
那眼神里，再没有了野心，没有了怨毒，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绝望。
随即她猛地抓起脚边的购物袋，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
那仓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璀璨的霓虹灯光里。
餐厅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悠扬的音乐重新流淌。
袁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我的妈呀……总算……总算结束了……”
沈栀意也感觉一阵疲惫袭来，她坐回座位，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向羽依旧沉默着。
他看着沈栀意略显疲惫却带着胜利光芒的侧脸，又看了看如释重负的袁野。
刚才电话里沈栀意那番“真情告白”带来的刺痛感，在苏蔓离开后，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藤蔓般缠绕得更紧。
他知道那是假的，是为了解围。
可当“孙媳妇”三个字从袁爷爷口中说出时，当沈栀意对着电话笑得那么甜蜜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和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将他淹没。
向羽放在桌下的手，再次悄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