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之所以再次回到怡红阁，是因为从登记名册上看到了红菱的名字，小绿芽委托他帮她找娘亲，诺言总得兑现。
来到阁楼三层，推开门，这里是红菱的单独的住处。
多年来，能踏入这里的达官显贵寥寥可数，即便进入了房间，见一见沉鱼落雁的容颜，听一听曲，都要花费百金之多。
红菱花魁的名号，就是怡红阁的金字招牌，可不是谁都能见。
一袭绿衣正站在窗前，身姿如拂柳，长发如瀑，脸颊好似三月桃花，美的出尘。
“你就是红菱？”陆元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我听说过你，也见过你，陆大人吧，请坐。”红菱礼貌伸手有请。
“不必了，问几句话就走。”陆元避嫌，门都没关，站在原地没动。
“好啊，陆大人请讲。”
客人坐不坐是一回事，红菱还是要招待，亲自泡茶，放在桌子上，而后拿起没有绣完的刺绣，坐下安静忙起了手工活。
“你是小绿芽的母亲吧？”陆元开门见山问道。
“是，这丫头很聪明，也很懂事儿，是她委托你找我的？”红菱头也不抬的问道。
“离家不远，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非要待在这里，自毁名节？”陆元诧异她的坦诚，不解问道。
“回去？”
红菱摇头笑了笑，说道：“用人族的一句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一样，不由自己。秦鸾已经死了吧？”
“嗯，你跟她什么关系？”陆元问道。
“她是我娘。”红菱回道。
“亲娘？”陆元解释道：“我指的不是怡红阁里的姑娘叫她妈妈。”
红菱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亲娘。”
“所以你是妖？”陆元追问。
“算是吧，也不全是，”红菱叹口气，“准确的说，我是半妖，秦鸾跟一个人私通生了我，好奇这人是谁吗？”
陆元点头，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他是镇魔司副统领，曾经的朱雀城第一阔少郑裕，年轻时的郑裕家门显赫，英气勃发，迷恋上了秦鸾，一心想把她娶回家。秦鸾心动过，但她自己清楚，两人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就把怀孕的事隐瞒，把我偷偷生了下来。”
她说着，停顿下，咬断线头，又穿针引线，接着说道：“妖族要想控制朱雀城，需要在镇魔司里有内应，于是她暗中帮助郑裕进入镇魔司，坐上了副统领的位置。郑裕得知她的身份后，已经后悔莫及，想摆脱她，又有把柄在她手上，只能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你出现。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郑裕。”
“秦鸾在控制你，不让你回去，又为何让你跟哑巴铁匠成婚，生下小绿芽？”陆元问道。
“哑巴？”
红菱仿佛听到有趣的笑话，摇了摇头，继续道：“他不是哑巴，既然你叫他铁匠，就叫他铁匠吧，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山神庙你去过了，清楚那里的事。九眼妖王的妖灵镇压在山神庙下，除了山神镇压外，还有觉醒的雷神王镇守。要想把九眼妖王的妖灵解救出来，秦鸾就用了美人计。给雷神王生了个女儿，又把我监禁起来，让他有羁绊，怡红阁和朱雀城中的妖族才能相安无事的存在。”
陆元明白了，她不是不想回去，是迫不得已，又问；“你为什么不跑？”
“跑？跑哪里去，回妖族？”红菱摇了摇头，“在人界，我是妖。到了妖界，我是人，两边都容不下我，还是留下来听陆大人发落吧。你放心，你跟秦鸾的恩怨是人族和妖族的恩怨，跟我这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异类没有丝毫关系，我也不关心。”
“那你关心什么？”陆元问。
“关心我的孩子，”说到这，红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很懂事儿，也很聪明，是不是长的像我？”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小绿芽聪明懂事儿，看来她很想念女儿。
陆元点头：“的确很像你，也很漂亮，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我破例用我的权利，让你一家团圆。”
红菱摇头道；“你说的那个哑巴铁匠性格执拗的很，还为当年上当受骗的事耿耿于怀，我现在回去，他会一雷劈死我，我不想让小绿芽没了娘亲。”
呃……
陆元沉默，沉默片刻，分析出其中的问题根源后，解释道：“他若是对你没一点感情，早就铲平怡红阁了，说明她还是在意你的。之所以耿耿于怀，是你们之间有误会，没有讲清楚，也没机会讲。作为男人，更何况是雷神王，要的是一个明确的解释，你心里有他，就足够了。”
红菱绣花的针略显一丝缭乱，心颤了下，没有了刚才的娴静淡然。
陆元看出她的心思，说道；“等会你跟我走，我带你回铁匠铺，跟她讲清楚。”
红菱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把朦胧眼中要凝结的泪珠控制在眼眶里，哽咽下，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陆元已经了解到她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第一，妖族人是不是要破坏朱雀神王法阵，第二，九眼妖王在哪？”
红菱笑了，说道；“妖族人的计划已经落空了，你一步步破坏他们的计划，郑裕被秦鸾要挟，本来要杀你，他似乎又过不去良心那一关，又要用你，这个副统领大人才是最矛盾纠结的人。第二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见过她一次，妖灵本体已经幻化成一个女人，因为受朱雀神王法阵威压，不能随意现身，实力大大受限，想必她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体，想要夺舍。”
“夺舍？”
陆元听后，心中一震，蹙眉问道：“她是不是长着鸭蛋脸，黛眉很长，眼睛灵动，宛若仙子？”
“看来你见过她了，她的眼睛的确很灵动，能洞察人心，而且很会骗人。”红菱给她肯定的回答。
陆元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原来叶葭真的是九眼妖王，她一直表现出友好和亲近，甚至多次帮助自己，是想获得自己的信任后夺舍自己。
“我的问题问完了，在送你回家前，恐怕要先回宅子一趟，你要不要先随我回去？”陆元问道。
“好，我跟你走，帮你跟她聊聊。”红菱起身，朝里间走去，说道：“陆大人稍等，容我换身衣服。”
陆元走出门口等候。
不多时。
红菱出来，穿上了朴素的衣服，这是她离开铁匠铺时穿的，这些年一直珍藏着。
陆元让白枫准备一辆马车，等红菱坐上车后，急忙回宅院。
宅院距离怡红阁不远，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家。
陆元和白枫匆忙来到院子里，老雕爷见两个孙子回来，高兴的合不拢嘴，笑道；“回来啦，厨房里还有饭菜，我去热一热。”
“阿爷不用了，我有要事办，先回来看看。”
他说着，大步朝东厢房走去。
这时，崔莹和小沙弥听到声音，从西厢房走出来。
小沙弥跟着走进西厢房，看到陆元正四处翻找着什么，说道；“不要找啦，它没了。”
“没了？”陆元震惊：“你怎么知道，跑了？”
“没跑，被我吃了。”小沙弥咧嘴一笑，小虎牙探了出来，眼睛变红，示意自己没说假。
“吃，吃了……”陆元惊呆在原地。
“再过几天，朱雀神王法阵减弱了，它夺舍一个人，恢复实力后，整个朱雀城都要被它毁灭，我跟它有点仇恨，就把它吃了。对了，它之所以在这，大概是看上你的身体了。”小沙弥解释道。
陆元深吸一口气，压下震惊，看来红菱说的是真的，蹲下身问道；“它不像太坏的妖啊，帮我做了不少事，还教我施展梦境秘术，它怎么夺舍我？”
小沙弥小嘴一撇，一脸嫌弃道：“好心教你梦境秘术？梦境秘术它的杀手锏，等你对她足够放松警惕后，把你永远困在梦里出不来，它占据你的身体，你猜是不是夺舍了？好笨嘞。”
陆元一拍额头，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幸亏有元神护体，九眼妖王才没有得逞。
不对。
既然九眼妖王这么有心计有企图，自己的元神为什么还要允许它靠近自己？
难道是，自己的护体元神觉得它对自己有利用价值，梦境秘术不是已经学到了吗？
嗯。
不亏。
陆元如此安慰自己，走出房门后，对院子里等他出来的老雕爷、白枫、崔莹说道：“没事了，以后踏实的住吧。”
老雕爷把陆元拉到一边，小声讲述了乌鸦妖来家里偷袭的经过。
陆元一猜就知道是秦鸾的毒计，安慰他道：“阿爷放心吧，那妖怪已经死了，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二虎哥的能耐这么大，要不然可就坏了。”
老雕爷一脸骄傲道：“可不是嘛，这孩子别看憨傻，劲儿可大了，以后能派上大用场，你要是缺人手，就让他帮你打打下手，比别人靠得住。”
陆元想到去千年古城正需要合适的帮手，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
他让白枫在家里跟崔莹说说话，熟悉下家里，以免她初来家里拘谨，而后带着红菱前往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