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样做,无非是掩盖三兄弟杀秦姑娘的真相,麻痹要剥他们皮的阴谋者,希望不要借此机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回来的路上,他们揣摩各种会发生的情况,并商量好怎么应对。
可结果还是出乎预料。
向都头汇报,王家村发生地震,一村子人死绝后,都头吓的脸色一变,一路小跑去向城主县老爷汇报。
连县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兄弟俩就挨了一顿水火棍,而后被拖到这里。
得亏行刑的兄弟手下留了点情面,要不然得腰断腿折。
此刻他们身陷囹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没底,也没法跟三弟通信,心急如焚。
“兄弟,我腰背屁股都烂了,疼得紧,弄点酒喝……”
白麟朝牢房外喊。
没等他说完,远处传来狱卒骂声:
“还想喝酒,尿喝不喝?
“上面交代严加看管你们,若有差池我们都得掉脑袋。要是有命出来,我请你们喝个够,现在什么都别想!”
白麟深知。
这是对他们的最后一丝客气,无非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他故意喊这一嗓子,是为了判断狱卒的位置,朝隔栏另一侧的大哥招下手,两人咬着牙爬向对方。
白麟压低声音,担忧道:
“大哥,事情不太对劲。
“按道理说,王家村地震村子没了,实属天灾,我们探不到情况,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们动刑。
“莫非有其它原因?”
雷豹攥着一把带有潮湿尿骚味的枯草,咬着牙,忍着痛,低声道:
“会不会是要剥我们皮的阴谋者向县老爷进了谗言,要把我们置于死地?这些狗日的,怕事情露馅,什么都干得出来!”
白麟摇头道:
“县老爷不是好糊弄的人,阴谋者不确定咱们手里有没有证据,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主动跳出来把我们置于死地。
“真想现在想弄死我们,不会把我们关在府衙牢狱里,会直接押去镇魔大狱边上的囚牢,这说明……”
袭来的一阵剧痛过去后,他才缓口气,说道:
“为了方便提审,接下来还会找我们问话。
“估摸着县老爷派出了礼部的祭司,前去王家村探察,等到明日才有结果。”
朱雀城衙门有三班六房。
三班是皂班、快班、壮班。
虽各司其职,由于关系利益错综复杂,加上县衙老爷用人习惯不同,处理不同的事,各班衙役会灵活调派。
雷豹和白麟属于快班的捕快。
用水火棍对他们动刑的,是皂班的人。
看守大牢的属于壮班。
三班有一位总都头,直受县衙老爷命令,维持治安,缉拿盗贼,催收赋税等。
至于礼、兵、刑、户、吏、工六房中,礼部是负责科举、祭祀、教化等事务。
因为朱雀城是北域王朝的西南门户,要塞重城,为了镇压妖魔邪祟,朝廷司天监派出精通玄术异能的强者坐镇,负责祭祀,也为镇压妖邪。
这位县衙老爷背景深厚,利用礼部祭司,掣肘制衡镇魔司,把大权牢牢掌控在手里。
雷震琢磨了下,觉得二弟说的很有道理。
一个村子都没了。
县老爷肯定不会听镇魔司的一面之词,必然会派祭司前往探察。
他可不希望,兄弟三人成为县太爷和镇魔司之间的权利争夺牺牲品。
“希望三弟能跟我们统一口径,一旦说漏嘴,都得完……”
白麟叹气道。
谁知道镇魔司会不会对三弟使出什么手段,要他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快班头上。
沉默片刻。
雷豹坚定说道:
“三弟虽刚入衙门,不懂其中利害,相信他不会害他两个哥哥,自有应对手段。
“走投无路问神明,听那孙子的,我们还是求狱神爷宽恕保佑吧。”
白麟嗤笑:
“你信他?狱神爷天天在这坐着,也不见他们供上一只烧鸡,一壶酒。”
虽是这么说。
两人还是爬着调转方向,朝着牢房外的狱神尊像跪下。
彩绘泥塑,一身青黑色官袍,长须,黑面,威严端坐。
两侧是泥塑侍卫。
一人双手托着官印,代表权威,一人持枪、执鞭,代表执法。
狱神镇守阴森牢狱,公正执法,驱邪镇妖。
雷豹虔诚喊道:
“狱神爷,冤枉啊!
“我二人要是能过了此劫,平安出狱,定然给您摆上烧鸡好酒,上香磕头。”
……
云翳散去。
明月把官道照得清澈透亮。
一人,一驴,一狗踏着月光,正朝朱雀城的方向行进。
路过镇上时。
陆元买了两坛杏花酿,又把紫葫芦灌满。
一坛送给韩奇,一坛送给王荣。
身上只带了十两银子,到了城里还要住房、吃饭,舍不得买什么吃食,有六个鸡蛋和牛肉就够填肚子了。
就着月光,仰头灌了一口酒,往嘴里塞一块牛肉,爽快。
这时。
两骑白马龙驹,迎面驶来,疾风如电。
听说白马龙驹是名贵战马和妖兽杂交繁育而成,通体长毛如雪,健硕高大,脚力夜行八百里,奔跑起来飘逸迅猛,赏心悦目。
像这种珍稀坐骑,只有县衙门权贵才能用,普通人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陆元一时被迷住了,驻足原地,视线随着龙驹转动。
白马龙驹背上的广袖白袍老者,须发皆白,余光一扫踏月而行的年轻人,口中不禁惊异一声。
想到有要事在身,没有勒马停住,疾驰而过。
“先生,那人有什么不对吗?”
同样身穿着锦衣白袍,面容白净俊美的年轻人好奇问道。
白袍老者收回视线,凝视前方,琢磨片刻后,说道:
“这年轻人身上有不同寻常的气息,可又感知不出哪里不寻常,果真是不寻常。如若不是急着去王家村一探究竟,老夫倒是想跟他攀谈一番。”
俊美年轻人回望一眼,见那穿着破旧黑袍,牵驴遛狗的人,还站在那观望,笑道:
“先生,我看他不过是没见过世面,对白马龙驹着迷的尘世俗人罢了。
“先生说,心如止水,方成大道。
“他如此艳羡身外之物,可见他的心境跟世俗人没有区别,能有几分不寻常呢?”
白袍老者呵呵摇头笑道:
“你只知其表,不知其深理。
“成大道者,哪个不是经历世间磨砺,才做到心如止水。
“成大道前,人都会心动,只是动的缘由不同,或为情痴,或为贪食,或者物欲,或为美色,或为仇恨,或为为不动而止动,各不相同。
“好比此刻,老夫为何而动,你又为何而动?”
俊美年轻人蹙眉略作思索,飒然笑道:
“先生,晚辈错了。
“你为想收徒而心动,我对人产生了偏见而心动。
“他兴许是进城,从王家村回来,只要他还在城里,晚辈必寻到他,送到您面前,让先生看看他到底有何不寻常。”
白袍老者呵呵笑道:
“勉强不得,顺应机缘,方是天道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