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星蜷缩在床角,整个人沉浸在噩梦带来的剧烈余悸和对母亲安危的深切担忧之中,如同被困在冰冷的蛛网里,久久无法挣脱平复。
秋夜深深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被冷汗浸湿的寝衣,毫无阻碍地渗入肌肤,让她冷得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裸露在外的脚踝一片冰凉。
就在这身心俱寒、意识被恐惧占据的时刻,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沉稳独特、与她平日听到的巡夜番役整齐步伐截然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着院内青石板路面,节奏稳定地、缓缓地停在了她居住的“墨韵轩”正房门外,那扇厚重的、隔绝内外世界的木门之前。
那脚步声……沈怜星猛地从膝盖间抬起头,瞬间屏住了呼吸,连身体细微的颤抖都僵住了,心脏再次疯狂地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是巡夜的番役换岗路过?
不对,番役的脚步声更加整齐划一,带着金属甲胄摩擦特有的冰冷铿锵,而且通常是两人或多人一组,不会如此……单独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属于个人的独特韵律和重量感。
难道……真的是他?宫寒渊?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让沈怜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瞬间凝固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冷。
他怎么会在这个万籁俱寂、月上中天的时辰突然过来?他想做什么?是因为白日里她那不够令他满意的回答,前来兴师问罪?还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游戏”?
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要窒息,她死死地攥紧了身上冰凉滑腻的锦被,指甲隔着薄薄的布料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借以维持一丝清醒。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全身的感官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全部集中在了那扇紧闭的、仿佛随时会被推开的房门上,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门外最细微的动静。
然而,门外的人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敲门,也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那独特的脚步声停下后,便再无任何声息,仿佛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如同磐石般站立着,与门内的她仅有一板之隔。
死一般的、令人心脏紧缩的寂静,如同有生命的实体般,沉沉地笼罩着门内与门外这两个被隔绝的空间。
沈怜星能听到自己那如同失控野马般的心跳声,在过分安静的夜里“咚咚”作响,格外清晰刺耳。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像个幽灵一样站在她的门外,不言不语,不动不响?
这种未知的、悬而未决的状态,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备受煎熬,恐惧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她的脖颈。
就在她紧张得几乎要崩溃,理智的弦即将绷断的时候,一股极其清淡幽远、若有若无的、与她房间里原本点的普通安神香截然不同的冷冽香气,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识般,丝丝缕缕地、坚持不懈地从门缝底下那狭窄的缝隙、或是雕刻着繁复纹路的窗棂细微空隙中,悄然地、却又目标明确地渗透了进来。
那香气……沈怜星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轻轻抽动鼻翼。
不是她房间里惯用的、带着些许烟火气的安神香味道。
这是一种更加清冽、更加纯净悠远的气息,仿佛采集自雪山之巅初融的冰莲,带着一丝冰雪般的冷意,初闻提神,细品之下,却又奇异地蕴含着某种能抚平焦躁、镇定心绪的温和力量。
是……一种品质极高、年份久远的龙涎香基底?似乎又精妙地混合了某些极其罕见的、具有强力宁神静心效果的珍稀药材,配伍手法极其高明。
这香气并不浓烈呛人,却极具存在感与穿透力,它缓缓地、如同无声的溪流般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逐渐驱散了些许噩梦带来的、仿佛凝固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恐怖气息,也像一只无形而冰凉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道,稍稍安抚了她那过度紧张、几乎要炸开的神经。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某些被噩梦纠缠、难以安枕的夜晚,似乎也曾于半梦半醒间,隐约捕捉到过这种类似的、若有若无的、独特的冷香痕迹。
她一直以为是府中统一安排的、不同批次的安神香,或是夜深人静时从督公所居的主院方向随风飘过来的。
如今在这极度的清醒和恐惧中,将这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眼前情境下显得无比合理的猜测,如同破开迷雾的闪电,骤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深夜突然出现的、独特的安神香气,是门外那道沉默的身影……他刻意带过来,并且以这种方式送入的?
他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或者说监视者)一样站在她的门外,不发一言,却用这种方式,送来这价值不菲、精心调配的安神香气?为什么?他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