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以庄子名义送往东厂督公府的“谢礼”,不出意外地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带回的口信也极为简单冷淡:“督公府不收无名之礼,姑娘请回。”
负责送礼的李忠回来复命时,脸上还带着些许后怕:“大小姐,那督公府门前的守卫,眼神跟刀子似的,我都没敢多问一句。”
这个结果,并未让沈怜星感到意外,反而让她心中的疑云更浓。
对方拒绝得如此干脆,是不愿承认,还是……根本就不是他?她无法就此放下。
这种被人暗中操控命运的感觉,让她极为不适。
她必须弄清楚,那个屡次在关键时刻出手,却又深藏不露的“恩人”到底是谁。
“李忠,”她唤来心腹,“你再去查,这次不要盯着明面上的官员变动。去查查漕运衙门那边,最初是谁下的命令扣我们的货,后来又是谁下令放的货?还有京兆尹那边,柳姨娘那个亲戚被查办,是接到了谁的指示?动作要隐秘,哪怕只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也好。”
“是,大小姐。”李忠领命,再次潜入京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
与此同时,沈怜星也动用了自己建立的情报网络。她手下不乏一些混迹于市井、消息灵通之人。
她让他们留意近期京城各方势力的动向,特别是与东厂、漕运、京兆尹相关的风吹草动。等待消息的日子里,沈怜星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
她反复推敲各种可能性,却又一一否定。最终,那个俊美如修罗、权势滔天的东厂督公形象,总是顽固地停留在她推测的终点。
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能有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且动机成谜。几天后,李忠带回了零碎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大小姐,漕运衙门那边口风很紧,但有一个经办的小吏酒后失言,说那日扣货是得了上面某位大人的条子,但放货……却是接到了东厂某位档头的直接传话,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赶紧照办。”
“京兆尹那边也打听过了,柳姨娘那亲戚被查办,据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御史收到了匿名的举报信,证据确凿,京兆尹想保都保不住。而那位御史……据说与东厂督公府上的管家赵伯,有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线索,如同几颗散落的珍珠,虽然未能串联成完整的链条,但那隐约闪烁的光芒,都或多或少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东厂,或者说,东厂的主人,宫寒渊。
沈怜星坐在窗边,指尖冰凉。
真的是他?为什么?她与他非亲非故,甚至可以说毫无瓜葛。
他那样一个传闻中暴戾阴鸷、手上沾满鲜血的人,为何要三番两次地帮助她?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和传闻中的性格。
难道他知道了她是鬼医传人,有所图谋?或是看中了她暗中经营的产业和财富?可这些,在他那样的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又或者……这根本不是什么帮助,而是一种更深的、她尚未看透的算计?先施恩,后图报?他所图的,又会是什么?
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深不见底。
那个男人,就像一座笼罩在血色与黑暗中的巍峨山峦,她仅仅是在山脚下窥见了一角,便已感到窒息般的压迫感。
她无法确定,更无法安心。这份“恩情”,来得太过诡异,让她如鲠在喉。
“小姐,您说……会不会真的是那位督公大人?”桃花在一旁,小声地问,脸上带着单纯的困惑和一丝对传闻的恐惧。
沈怜星缓缓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空,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不知道。或许是吧,但也或许,是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此事……暂且按下,不要对外提起。”
她决定不再主动探寻。既然对方不愿现身,她穷追不舍反而可能引来祸端。
这份“恩情”,她只能暂且记下,但心中的警惕,却提到了最高。
宫寒渊这个名字,连同那模糊的“相助”阴影,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底,成了一个亟待解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