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走的暗影
离开研究所时，夕阳正将“天穹膜”染成熔金般的颜色。我刻意放慢脚步，目光在街道两侧逡巡——泽拉通常会在这个时段出现在共生区的公共花园，那里有它钟爱的荧光蕨。
口袋里的身份芯片依旧带着余温，方才在隔离舱前的异象像一根细刺，扎在记忆深处。那些破碎的画面太过真实，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在灵魂里烙下了印记。
公共花园的入口处，几个孩童正围着一只“星羽兽”嬉笑。那是种来自阿尔法星系的生物，背部长着如同星尘般闪烁的羽毛，性情温顺，是共生区里常见的宠物。我绕过他们，果然在花园深处的荧光蕨丛旁看到了泽拉。
它正用纤细的肢体轻抚蕨类叶片，那些原本黯淡的荧光竟随着它的触碰次第亮起，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听到我的脚步声，它头部的感光膜微微转动，精神传导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的情绪很不稳定，如峰。”
“老陈失踪了。”我开门见山，目光紧紧盯着它，“你知道些什么？”
泽拉的肢体顿了顿，感光膜上的微光闪烁了几下，像是在思索。“联邦的失踪人口数据库每天更新37条记录，老陈只是其中之一。”它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们人类总是对偶然事件赋予过多意义。”
“但他留下了‘星尘共生体’。”我刻意加重了这几个字，观察着泽拉的反应。
果然，它的液态金属躯体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那是禁忌的词汇。”精神传导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波动，“联邦法典第117条规定，禁止提及与‘共生狂潮’相关的一切存在。”
“可它出现了，就在研究所的隔离舱里。”我向前一步，几乎能感受到泽拉躯体散发出的微凉气息，“刚才它试图与我建立连接，就像你们泽尔人传递信息那样。”
泽拉猛地后退，四条肢体在地面划出四道荧光轨迹。“这不可能。”它的感光膜收缩成细线，“星尘共生体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彻底销毁了，是联邦联合七个共生种族共同执行的净化协议。”
“或许他们漏掉了什么。”我想起芯片与那团物质基因链的呼应，“比如，藏在身份芯片里的秘密？”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泽拉突然转向花园深处，感光膜望向共生区边缘的合金高墙。“有东西在靠近。”它的声音变得急促，“不是人类，也不是已知的共生体。”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高墙的阴影里，一道扭曲的灰黑色影子正贴着地面蠕动，形状与隔离舱里的星尘共生体惊人地相似。它移动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墙角的自动灌溉系统突然爆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金属表面迅速蒙上一层灰翳。
“它逃出来了。”我心头一紧，转身就想往研究所跑，却被泽拉的肢体拦住。
“不能回去。”泽拉的精神传导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在寻找宿主，刚才在研究所，它已经选定了你。”
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身份芯片，那上面的温度不知何时又升高了几分。阴影中的灰影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猛地停下动作，无数细小的触须从体表伸出，齐刷刷地指向我的方向。
就在这时，共生区的警报突然尖锐地响起，红蓝交替的警示灯将街道照得忽明忽暗。扩音器里传出联邦护卫队的声音：“第七共生区发现未知生物入侵，所有居民立即返回住所，重复，立即返回住所！”
灰影似乎被警报声惊扰，猛地钻入地下，消失在合金地板的缝隙中。泽拉转向我，感光膜上的光芒剧烈闪烁：“跟我来，现在只有泽尔人的庇护所能暂时隔绝它的感应。”
我看着它纤细却透着坚定的肢体，又想起那双眼金色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警报声在身后追随着我们的脚步，而我口袋里的芯片，正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与某个潜藏在暗处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