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集团顶层，一向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此刻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赵天宇的脸色比窗外的天气还要难看，他将平板电脑重重地拍在红木办公桌上，屏幕上正是“刺猬联盟”群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言论。
“叔叔！您看看！这帮泥腿子已经疯了！他们把恒通物流的股权质押图都扒出来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要狙击我们的消息，公司的股价今天开盘就跳水了三个点！”赵天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那百分之九十的质押股份，就是他的命门，现在正被一群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人，用放大镜照着。
与他的惊惶不同，赵天恒只是慢条斯理地用丝绸方巾擦拭着自己的金边眼镜，甚至没有看那平板一眼。
“天宇，慌什么。”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一群聚在网上下水道里的老鼠，叫得再响，难道还能咬死雄狮？”
“可是叔叔，他们的目标太明确了！就是那条警戒线！万一……”
“没有万一。”赵天恒打断了他，将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冰冷，“他们之所以能叫嚣，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躲在暗处。把灯打开，老鼠自然就散了。”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公关部王总监吗？是我。”赵天恒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安排一次下午茶，“网上有些杂音，一群亏了钱的散户在抱团取暖，你去处理一下。找些人，去他们那些所谓的‘联盟’里，带带节奏，分化一下。告诉他们，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个市场的主人。经费不是问题，我要在明天开盘前，让这些声音彻底消失。”
“是，赵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练的声音。
挂掉电话，赵天恒看向依旧坐立不安的侄子，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
“看到了吗？对付这些乌合之众，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出手。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们土崩瓦解。”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用钱就能轻易碾压的舆论游戏。他不知道，自己点燃的，将是一场怎样的战争。
……
“刺猬联盟”的聊天群里，气氛正值巅峰。
无数人摩拳擦掌，将自己账户里仅有的一点资金换成了看跌期权或是融券的头寸，准备在第二天的开盘，给“恒通物流”送上一份大礼。群情激奋，口号震天，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就在这时，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开始突兀地出现。
一个刚刚加入群聊，头像还是系统默认风景图的Id“理性投资才是王道”发言了：“兄弟们冷静一下！我们这么搞，不是正中了大户的下怀吗？他们巴不得我们把股价砸下去，好在低位吸筹啊！别被人当枪使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新Id“股市老韭菜”立刻附和：“是啊！我感觉这里面有阴谋！那个‘执剑人’是谁？你们见过吗？万一是境外资本派来做空我们大A的呢？到时候我们都成了炮灰！”
紧接着，几十个相似的Id，在不同的群里，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刷屏。
“恒通物流盘子太稳了，根本砸不动的，我们去搞别的吧！”
“大家别冲动，赵家是我们惹不起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我收到内部消息，‘执剑人’已经把我们的信息卖给赵家了，大家快跑！”
“有没搞错？做空自己的国家？你们这群汉奸！”
这些言论，就像投入滚油里的冷水，瞬间让群里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好像有点道理啊，我们这点钱，确实不够看……”
“那个‘执剑人’确实很神秘，不会真有问题吧？”
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动摇。一些意志不坚的人开始恐慌，甚至有人已经悄悄地撤掉了自己的空单。
那个Id叫“龙头战法总教头”的人，此刻也有些拿不准了，在群里问道：“大家先别吵，我们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万一真是个圈套呢？”
赵家雇佣的水军，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精准地击中了散户群体最脆弱的神经——怀疑、恐惧和不自信。
眼看“刺猬联盟”就要从内部瓦解，那个在“天盛科技”上亏得血本无归的老股民，Id名为“天台的风好冷”，突然发了一张截图到群里。
截图上，是他用红色方框圈出来的十几个发言账号。
“兄弟们，都他妈睁大眼睛看看！”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看看这些账号！全都是今天下午刚注册的！发言的格式，用的词，连标点符号都他妈一模一样！你们见过这么整齐划一的‘散户’吗？这是他妈的赵家派来的机器人水军！”
一言惊醒梦中人。
混乱的群聊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点开那几个账号的主页，果然，注册时间惊人地一致，除了在群里发言，没有任何其他动态。
“卧槽！还真是！”
“妈的，我说怎么看着这么别扭，跟复读机一样！”
短暂的寂静后，是火山般的爆发。
“狗日的赵家！玩不起就来这套下三滥的！真把我们当傻子耍？”
“兄弟们，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打到他们的痛处了！他们怕了！他们急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还‘理性投资’？赵家跟我们讲理性？他们割韭菜的时候怎么不讲理性？”
赵家拙劣的舆论攻击，不仅没有分化联盟，反而像一剂强效粘合剂，将所有人的怒火与信念，前所未有地粘合在了一起。
群里的气氛变了。
之前的悲壮和激愤，此刻多了一丝戏谑和嘲弄。
水军们还在尽职尽责地复制粘贴着那些话术，但已经没有人跟他们争辩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调侃。
“欢迎新来的机器人朋友，今天工资结了吗？”
“@理性投资才是王道，你们公司还招人吗？发一条多少钱？带我一个呗。”
“兄弟们，别骂了，人家上班也不容易。来，给赵总的员工们上茶！”
一场严肃的舆论战，硬生生被“刺猬联盟”的成员们玩成了一场大型的赛博斗蛐蛐。他们甚至开始比赛谁能最快地识别出新来的水军，并用各种表情包将其淹没。
赵家的公关部门，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是他们连兵都算不上，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浑身是刺，还懂得苦中作乐的刺猬。
公寓里，严景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的一切。
他的超算大脑甚至不需要启动，就能判断出这场舆论攻击的粗糙和愚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原本一盘散沙的Id，在外部的压力下，如何自发地组织起来，形成了第一道坚固的防线。
赵天恒的傲慢，再次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却不懂得，当一群一无所有的人只剩下愤怒时，那愤怒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他关掉聊天群的页面，目光重新投向了“净化协议”的监控界面。
高志远那条贪婪的管道，已经将吸来的血液，全部汇集到了“磐石金融”的资金池里。那笔被放大了百倍的巨款，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实，正等待着采摘。
结算归集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也是他设定的“扳机”，被触发的时刻。
严景行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他并不急。他甚至饶有兴致地重新打开了“刺猬联盟”的论坛，看着那群散户，是如何将赵家的水军，戏耍得晕头转向。
这就像一场宏大交响乐的序曲。
散户们的狂欢，是开胃小菜。而真正的主菜，将在几个小时后，在代码的世界里，无声地上演。
就在这时，一个Id为“福尔摩斯之眼”的用户，在论坛里发了一篇新的技术分析帖。
【关于水军Ip地址的初步分析报告——一个有趣的发现】
帖子里，他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展示了如何通过简单的技术手段，追踪到部分水军账号的Ip地址来源。
结论直指一个地方——“启明星科技”的公司服务器。
帖子最后写道：“我就是个臭写代码的，看不懂股票，但我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大家怎么看？”
整个论坛，再次沸腾。
ps：用魔法打败魔法，当赵家发现自己的科技公司，成了抹黑自己的铁证时，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