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的电流残响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与应急灯惨白冰冷的光线一起,凝固了办公室内的时间。
屏幕上那张模糊的图片和那句戛然而止的电子音,像两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更沉、更粘稠的迷雾。
“五年……”林风低声重复着音频里那个被刻意强调的时间点。
五年前的影像,五年后的“梦想实现”?这个“梦想”是什么?掌控西区?培养出雪眉这样的“作品”?还是……与方舟,与他们这些“代表”的出现有关?
“查了半天,感觉更糊涂了。”鲁鲁打破了沉默,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屁股坐回沙发里,发出沉重的叹息。
“这女人够惨,被人当牲口一样卖来卖去,又像实验小白鼠一样被折腾十几年……可弄她的人到底想干啥?就为了造一个能管黑帮的傀儡?那渡火自己不能管吗?非得绕这么大圈子?”
“如果目的不仅仅是‘管理’呢?”39号说道,“雪眉的经历,是一个极端的‘环境塑造个体’的案例。她可能被培养成一种……‘标准器’,用来验证某种关于人性、罪恶、控制的理论。而恶之都本身,渡火集团,甚至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出现,都可能被纳入这个庞大的‘实验’或‘计划’的观察范围。”
“L……”97号念着那个代号,眉头紧锁,“这个人,或者这个代号代表的组织,才是关键。他们资助研究,他们设计培养方案,他们可能暗中引导甚至操控着恶之都的某些走向。渡火,或许曾经是他们的合作者、资助者,甚至可能是早期的核心成员之一。但后来……”
“后来渡火‘死’了。”林风接口,走到老塞旁边,看着那张模糊的背影图片。昏暗的房间,堆积的书籍,巨大的地图……那地图会是恶之都的吗?还是更广阔的什么?“他的‘死’,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偏离计划的意外?雪眉上位,是L的既定安排,还是雪眉自己的反噬?”
老塞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身体依然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脸色在应急灯下显得格外苍白。
“不行了……脑子跟过载的cpU一样,快冒烟了。”
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鼻梁和酸胀的眼睛,“骇客能力今天算是榨干了,短时间内别指望我再搞这种深潜。而且对方已经警觉,下次再用类似手段,恐怕会更难,风险也更大。”
他的疲惫是实实在在的。连续高强度使用能力,尤其是最后与那股强大反向追踪力量的对抗和极限抓取,消耗的不仅是“能力次数”,更是巨大的精力和心神。
“都休息吧。”林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今晚不会有更多行动了。老塞,你尤其需要恢复。鲁鲁,检查一下我们这的物理安全,特别是网络接口的隔离。97号,安排一下轮值班次。”
众人默默点头。紧绷的弦稍微放松,潮水般的疲惫感和伤口的隐痛便席卷而来。
焰心馆的突围恶战,归来后的紧急调查,信息冲击带来的精神重压……所有人都到了需要喘息的边缘。
很快,办公室里只剩下轮值的97号和需要看护设备的老塞。
林风、鲁鲁、24号各自找了个相对舒适的角落休息。隔壁房间的西达早已在恐惧和疲惫中昏睡过去,鼾声隐约可闻。
林风靠在窗边的沙发上,却没有闭眼。窗外,西城区的灯火依旧,但那光芒在他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雪眉空洞的童年影像、冰冷的实验日志、模糊的背影、诡异的电子音……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盘旋、碰撞。
一个被精心制造的“怪物”?还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试图掌控自己命运的复仇者?她知不知道L的存在?她对代表们的敌意,是源于L的指示,还是她自己对“外来干涉者”的本能排斥?
还有那句“梦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梦想,需要用十几年的时间,在一个女孩身上实施如此残酷的“培养”?又需要在五年后的今天,借助或应对他们这些“代表”来实现?
谜团如同乱麻,但一丝冰冷的直觉告诉他,他们正在接近某个巨大阴谋的边缘。这个阴谋可能比“制裁极恶”的任务本身更加古老,更加深邃。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林风似乎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交谈声。他立刻警醒,睁开眼,发现是97号在和刚刚醒来、脸色依旧不太好的老塞低声说话。
“……西达那边有点动静,刚才说梦话,喊了几句‘地图’、‘老地方’什么的,还提到了‘渡河’。”97号汇报。
“渡河?”老塞强打精神,“渡火的弟弟?他难道知道些什么?”
“不清楚,醒来问他又是一问三不知,吓得直哆嗦。”97号摇头,“不过,结合之前他说渡火兄弟关系可能不一般,还有我们查到的……也许渡河是个突破口?至少,他应该比雪眉好接触。”
林风坐起身,走了过去。
“渡河确实一直没露面。雪眉搞出这么大动静,几乎要清洗西区的外来势力,作为渡火的亲弟弟,西区的二号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毫无反应。除非……”他沉吟道,“除非他默许,或者,他也被控制,或者……他有别的打算。”
“明天……不,今天天亮以后,可以试着找找渡河的线索。”老塞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前提是我这脑子还能转得动。”
“不着急。”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好好睡一觉。调查的事,等大家体力恢复再说。我们现在有据点,有初步情报,比起刚进来时两眼一抹黑强多了。当务之急是稳住,消化信息,避免再冒进落入陷阱。”
老塞看了林风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沉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蜷缩回他的椅子里,很快又昏睡过去。
97号继续值守。林风重新坐回窗边,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浮间,他又想起了家中的父亲,还有弟弟。
“你们能还好吗?”
“有没有住上大点的房子…”
“我好想你们……”
疲惫最终战胜了思绪,将他拖入短暂却不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