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的话语在茶香氤氲的室内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质疑。
苏惜文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尖陷入柔软的衣料。
她迎上楚牧带着些许讥诮的目光，那份属于郡主的骄傲让她无法容许自己再绕圈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直言道：“我祖母……前几日与慕容枭一战，身受重伤，药石罔效。我想请你，帮忙请动枫玥谷主出手救治。”
寂静只持续了一瞬。
随即，楚牧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哈哈哈哈哈……苏大小姐，你也会求人吗？”他止住笑，目光锐利如刀，刮过苏惜文瞬间苍白的脸，“当年你在武安侯府，当着众人之面，掷还婚书，言我楚牧废柴之身，不堪匹配，那份傲气呢？如今，你想凭这三言两语，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宝贝，就让我师姐为你苏家出手？”
他刻意加重了“师姐”二字。
苏惜文瞳孔骤缩，之前虽有猜测楚牧与枫玥谷主关系匪浅，但亲耳听到他如此自然地称呼那位神秘的元婴后期神医为“师姐”，所带来的冲击依旧巨大。
她与楚牧也算青梅竹马，竟从未知晓他师承何处！北境森林的奇遇传闻……难道是真的？无数念头纷杂闪过，但她立刻强行压下，此刻，祖母的安危重于一切。
“楚牧，”苏惜文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当年退婚之事，你我各有立场，各有难处。希望你看在过往情分上，莫要与我这小女子计较。只要你能请动枫玥谷主出手，救我祖母，无论什么条件，只要我苏家能做到，绝无二话。”
她放下了身段，几乎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楚牧看着她，脸上的讥讽渐渐敛去，恢复成深潭般的平静。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他干脆利落地开口，“既然郡主如此爽快，我也不绕弯子。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苏家主，在你我对决宣明兼之前，助我突破当前瓶颈，从金丹圆满，晋升至元婴中期。”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惜文却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牧。
金丹圆满到元婴中期？
这其中的鸿沟，岂是轻易能够跨越？
父亲他……更何况父亲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后期的紧要关头！
“做不到？”楚牧看着她骤变的脸色，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那就请回吧。师姐她，不问世事已久，不会轻易为人破例。”
苏惜文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楚牧那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知道，这不是讨价还价，这是最后通牒。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楚牧的居所，又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回到苏家的。
脑海中一片混乱，楚牧冷漠的脸，他那石破天惊的条件，还有祖母气息奄奄的模样，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回到苏家，她径直去了祖母修养的密室，屏退左右，将楚牧的条件原原本本告知了卧榻之上的苏老太君。
纵然是历经风浪的苏老太君，闻言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金丹圆满……到元婴中期？他竟提出如此条件……”
但很快，老太君眼中便流露出释然与理解。
“是了……若非如此，他以金丹圆满之境，对上元婴中期、诡计多端的宣明兼，确实毫无胜算。他这是在为自己搏一线生机，也是向我苏家展示他的价值与决心。”
她看向脸色苍白的孙女，叹息道，“这孩子，比我们想的，要决绝得多。”
“可是，祖母，”苏惜文声音带着哭腔，“父亲他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后期，此时打扰，万一……万一前功尽弃，甚至遭到反噬……”
老太君闭上眼，脸上皱纹更深了几分，显然也陷入了极难的两难境地。
一边是儿子的道途，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亦是苏家顶尖战力的存续。
苏惜文看着祖母痛苦的神色，再想到楚牧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心中天人交战。
一边是父亲冲击更高境界的可能，一边是祖母危在旦夕的性命。
最终，对祖母深厚的感情占据了上风。
父亲是至孝之人，若他知晓祖母伤重至此，定会毫不犹豫地出关相救。冲击境界失败尚可重来，祖母若逝，便永无回转之日。
想到这里，苏惜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对着祖母深深一拜：“祖母，文儿知道该怎么做了。纵然受家法严惩，文儿也定要唤父亲出关！”
她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向家族禁地，父亲苏擎闭关的洞府所在。
然而，尚未靠近洞府入口，一位须发皆白、面容严肃的家老便现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家主正在闭关紧要关头，曾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请回吧。”
家老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并不知晓苏老太君重伤垂危的内情，只当是苏惜文年少任性，妄图打扰父亲清修。
苏惜文心急如焚，却不得不维持礼节：“家老，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面见父亲，关乎祖母性命，还请通融！”
“荒唐！”家老眉头紧皱，“老太君修为高深，岂会……郡主，莫要寻借口胡闹，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老夫按家法处置！”
“我必须见父亲！”苏惜文态度坚决，绕过家老就要强闯。
“放肆！”家老怒喝一声，元婴期的威压瞬间释放，将苏惜文牢牢压制在原地，“看来不让你长点记性，你是不知道家法规矩为何物！来人！”
两名执法弟子应声上前。
“郡主苏惜文，擅闯禁地，违抗家主令谕，依家法，杖责三十！立即执行！”家老声音冰冷。
苏惜文咬紧下唇，没有求饶，也没有再辩解，只是倔强地望向洞府的方向。她知道，解释老太君伤重之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轻易泄露，此刻唯有硬扛。
执法弟子不敢怠慢，请出家法刑杖。
沉重的刑杖落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来阵阵剧痛。
苏惜文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呼，只是那望向洞府的眼神，愈发急切。
行刑刚过半，那紧闭的洞府石门，猛地发出一声轰鸣巨响！
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轰然从洞府内爆发出来，瞬间冲散了家老的威压，也令行刑的弟子僵在原地。
石门在烟尘中缓缓开启，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而出，面容威严，眼神如电，周身灵力澎湃激荡，正是苏家家主，苏擎！
他目光一扫，瞬间落在正受刑的女儿身上，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背后的杖痕，眉头骤然锁紧，一股怒意混合着那尚未完全收敛的磅礴气息，席卷整个禁地。
“何人胆敢伤我女儿？！”苏擎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山谷间回荡。
苏惜文看到父亲出关，心中一松，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但她仍强忍着，望向父亲，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父亲……祖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