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星火》· 第4章 族议暗流 (约 4000字)
黑暗，是唯一的庇护。
低矮石屋内，只有火塘中几块牛粪饼燃烧时发出的、微弱而持续的橘红色光晕，以及那独特的、带着一丝土腥味的暖意，驱散着从石墙缝隙中不断渗入的、足以冻结血液的酷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苦涩气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压抑。
凌云盘膝坐在冰冷的石炕上，双目微阖，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下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体内，《影蚀篇》内息如同被冰封的暗河，在乌仁其其格那奇特效力的草药辅助下，艰难却顽强地修复着破损的经脉和撕裂的伤口。左肩和后心的剧痛缓解了大半，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那是伤口在缓慢愈合的迹象。内腑的震荡也稍稍平复，虽然每一次呼吸依旧带着隐痛，但至少不再咳血。
霜狼族的草药和那位女医师的手法，远比他想象的要高明，似乎对这种阴寒属性的伤势有着特殊的克制和疗效。这让他重伤濒死的身体，终于看到了一丝真正康复的曙光。
但凌云的心，却丝毫无法放松。
他一边运转内息疗伤，一边将《影蚀篇》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如同最敏锐的触角，悄然延伸出石屋，捕捉着这座霜狼部落营地中流淌的、无声的暗流。
寂静。并非安宁祥和的寂静，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充满了焦虑、恐惧和不安的死寂。营地中，几乎听不到孩童的嬉闹声，也少有族人的交谈声。只有巡逻战士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寒风吹过寨墙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野兽般的低沉呜咽……那是被圈禁的、不安的雪橇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那是长期生活在威胁之下、朝不保夕的族群所特有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紧张感。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都屏着一口气，等待着什么，恐惧着什么。
“黑潮”的阴影，雪妖的威胁，以及那支全军覆没的商队……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个霜狼族人的心头。
凌云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石屋内简陋的布置。墙壁上，挂着几张鞣制粗糙的狼皮和狐狸皮，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风干的肉条和块茎。唯一的家具，就是身下的石炕和那个燃烧着的火塘。简单，粗犷，却透着一股与严酷自然抗争的、顽强的生命力。
这个部落，正在面临存亡危机。族长收留自己，恐怕不仅仅是出于报恩，或许……也有其他考量。
必须尽快了解这里的局势，弄清楚“黑潮”在北地的真正目的！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石屋门外。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凌云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收敛气息，身体如同磐石般凝固，目光死死锁定那扇简陋的木门。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是阿木。
他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是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肉香的肉汤。他看到凌云已经醒来，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压低声音道：“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乌仁阿姨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阿木。少年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和……紧张。
“外面……情况怎么样？”凌云接过陶碗，嘶哑着问道，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门外。
阿木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不太好……族长和几位长老正在大帐议事，吵得很厉害……巴图大叔他们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议事？凌云心中一动。看来商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让部落内部产生了分歧和动荡。
“因为商队的事？”凌云喝了一口肉汤，温热的感觉顺着食道流入胃中，带来一丝暖意。
阿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愤恨和恐惧交织的神色：“嗯……塔拉大叔他们……都死了……货物也全丢了……盐、铁、还有过冬的药……都没了……”他握紧了拳头，“肯定是‘黑潮’那些恶魔干的！他们就是想困死我们！”
“部落……以后怎么办？”凌云澹澹问道。
阿木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我听巴图大叔说……长老们分成了两派……以莫日根长老为首的一些人，主张……主张向‘黑山部’求援，甚至……合并……”
“黑山部？”凌云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他似乎在黑水城时听人提起过，是北地另一个实力强大的部落，似乎……与“黑潮”有不清不楚的联系？
阿木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黑山部那些家伙……仗着人多势众，一直想吞并我们霜狼族！他们和南边那些坏人（指黑水城权贵）有来往，风评很不好！族长一直不同意和他们接触……但是这次……”他叹了口气，“没了过冬的物资，又不断受到雪妖袭击……很多族人都害怕了……”
凌云默默听着，心中迅速盘算。内部物资短缺，外部强敌环伺，还有神秘恐怖的“雪妖”威胁……霜狼部落确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向有“黑潮”背景的黑山部求援，无异于引狼入室。但若固守，很可能被活活困死、耗死。难怪族议会争吵不休。
“族长……是什么态度？”凌云问道。
阿木摇了摇头：“族长还没表态……但他脸色很难看……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疲惫过。”少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和依赖。
凌云沉默。老族长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决定，将关系到整个部落的存亡。
就在这时——
“呜——呜——呜——！”
突然，三声急促而凄厉的、用牛角号吹出的警报声，勐地从寨墙方向炸响！瞬间撕裂了营地死寂的夜空！
敌袭？！还是……雪妖？！
阿木脸色骤变，勐地站起身：“不好！有情况！”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一瞬间，营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沸腾起来！杂乱的脚步声、战士的怒吼声、妇孺惊恐的哭喊声、兵刃出鞘的铿锵声……交织在一起！
“快！上墙！戒备！”
“点燃火把！快！”
“保护老人和孩子！进地窖！”
凌云眼中寒光爆射，强忍着伤势，翻身下炕，几步冲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寨墙之上，火把勐地亮起，如同一条扭动的火龙！无数身影在火光中奔跑、呼喊！远处漆黑的荒原中，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狼嚎又似鬼哭的尖啸声！以及……某种沉重物体撞击寨门的“砰砰”巨响！
“是雪妖！大量的雪妖！它们又来袭击了！”阿木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颤抖，“这次……好像比以往更多！”
凌云的心脏勐地收紧！雪妖群袭！偏偏在这个时候！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是为了配合部落内部的分歧，施加压力？
“你待在这里别动！”阿木对凌云喊了一声，转身就要冲出去，“我去帮忙！”
“等等！”凌云一把拉住他，目光锐利如鹰，“带我去寨墙！”
“什么？你伤这么重……”阿木惊愕。
“带我去！”凌云的语气冰冷而决绝，不容置疑。他必须亲眼看看，这些“雪妖”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黑潮”到底想干什么！
阿木被凌云眼中的厉色震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凌云不再犹豫，抓起靠在墙边的那根木棍，推开木门，迎着凛冽的寒风和混乱的人流，向着喊杀声最激烈的寨墙方向，大步走去！阿木咬了咬牙，紧随其后。
伤势未愈，前路凶险。但有些战斗，无法回避。
（本章约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