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道:
“龙国拥有超过五千年连续不断的文明史。”
“在这漫长的历史中,他们经历过无数次外族入侵、内部动荡、王朝更迭,但这个文明的核心从未中断。”
“你们现在试图用一场贸易战、一些技术封锁、外加一些地缘政治上的骚扰,去遏制一个拥有如此历史纵深和生存智慧的国家,”
“本身这个策略,恕我直言,我在最初的研究报告里就提出过疑问,认为其效用可能有限。”
一位贸易代表忍不住插话:
“博士,历史是历史,现代经济有现代经济的规则。”
“龙国深度融入全球供应链,他们不可能完全脱离……”
陈博士微微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我并非否认全球化的相互依存。”
“但你们低估了龙国从历史中继承的某种‘战略思维’和‘生存韧性’。”
“我举一个例子,或许在座有些人听过龙国历史上的这个人,但未必深思过——管仲。”
看到一些人困惑的表情,他解释道:
“管仲,龙国春秋时期齐国的宰相,生活在距今两千六百多年前。”
“那时,根本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国际贸易体系’或‘全球供应链’。”
“但他运用纯粹的商业和资源手段,就帮助齐桓公成就了霸业。”
“他策划了‘衡山之谋’。衡山国盛产兵器,管仲让齐国高价大量收购衡山国的兵器,同时暗中收购其粮食。”
“其他诸侯国见状,也纷纷抢购衡山兵器,导致其兵器价格飞涨,国民皆弃农逐利去造兵器。”
“时机成熟后,管仲突然断绝与衡山国的贸易,同时抬高粮价。衡山国兵器积压,粮食短缺,经济崩溃,不战而降。”
“还有‘绨谋’。他让齐桓公和王公贵族带头穿绨(是一种高级丝织品)做的衣服,”
“引导齐国上下以穿绨为风尚,同时禁止齐国本土生产绨。”
“鲁国和梁国擅长织绨,见有利可图,便举国弃农桑而全力织绨,粮食生产荒废。”
“一两年后,管仲突然下令齐国改穿帛料,封闭边境,停止进口绨。”
“鲁、梁顿时陷入粮荒,物价飞涨,难民涌入齐国,最终不得不臣服。”
陈博士讲述这些古老典故时,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微风声。他总结道:
“这些计谋的核心是什么?是深刻理解人性趋利、资源依赖、以及经济结构的脆弱点。”
“是用商业手段,不费一兵一卒,达成战略目的。”
“龙国的文明记忆里,沉淀了太多这样的智慧。”
“他们看待贸易、看待博弈的维度,可能比我们单纯的‘制裁-反制’、‘关税-报复’要复杂和深远得多。”
他看向霍克助理和国防部长斯通:
“更何况,如今的龙国,并非当年的衡山或鲁梁。”
“她是一个拥有完整工业体系、广阔战略纵深、强大组织动员能力和坚定统一意志的现代大国。”
“秦汉一统天下,靠的是书同文、车同轨的制度力量。”
“唐宋鼎盛于世,靠的是开放包容与经济文化的空前繁荣。”
“哪一个是靠仰人鼻息、依赖外部输血得来的?”
“你们现在遇到的困境,”陈博士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从骨子里就不相信,自己的国运会系于他人的善意或所谓的‘国际规则’尤其是在他们看来这还是由别人制定并随时可能更改的规则。”
“他们一直在为‘最坏情况’做准备,这种准备不仅是物质上的芯片、能源、粮食储备,更是心理上和战略文化上的。”
“当压力真正来临时,几千年的历史智慧和现实资源进行应对的能力,可能远超你们的想象。”
他最后轻声补充了一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重重敲在每个人心上:
“与一个拥有五千年不间断博弈智慧,且刚刚找回力量感的文明进行一场它视为生存竞争的较量……这本身,可能就是一场注定了漫长与艰难,甚至可能充满意想不到反噬的旅程。”
“我当初的建议,是更多地研究、理解,而非简单地遏制、施压。”
陈博士说完,会议室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霍克助理的脸色变幻不定,斯通部长盯着桌面上的纹路,其他幕僚或皱眉沉思,或面露不以为然。
这位智囊的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们某些固有的认知气球,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崛起的经济和军事竞争对手,
而是一个庞大而古老的文明实体。
那接下来的棋,该怎么下?
会议在一种压抑而困惑的沉默中结束。
那位陈博士收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向在座的米国高官们微微颔首,
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焦虑和烟味的战略分析室。
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里面的凝重与争论隔绝。
走廊里灯光冷清,陈博士独自走向电梯,脸上那副学术性的平静面具悄然褪去,
换上了一种混合着讥诮、无奈与深深疏离的复杂表情。
他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低声喃喃:
“一群建国才两百来年、满脑子只知道搞钱和武力恐吓的二傻子,也配跟有五千年谋略沉淀的文明玩心眼儿?”
“老子在龙国那会儿,在村里当个管计划生育和调解邻里纠纷的村委会主任,需要动的心思、平衡的利益、琢磨的人情世故,都比这帮人脑子好使。”
他按下电梯按钮,嘴角的讥诮更浓:
“要不是你们给的consulting fee(咨询费)实在高得离谱,米金结算又干脆,谁乐意来陪你们演龙国智慧的解谜游戏?”
“还战略遏制……自己家里,军工复合体报账,一颗飞机的螺丝,都敢标价一千米元。”
“华儿街那帮吸血鬼,次贷危机才过去几年?全民医保扯皮几十年搞不定,基础设施烂得像二战现场……。”
“一帮躺在祖宗掠夺来的红利、自私自利只会搞钱的傻逼,内部都快被蛀空了,还想着对外重拳出击?”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对着光可鉴人的金属门板整理了一下领带,
仿佛要拂去刚才会议室里沾染的某种令人不适的气息,最后嗤笑一声,吐出一句结论:
“就这德行,你们不嘎,谁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