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琴箱里的字条
巴士驶进服务区时，天已经亮了。林溪抱着相机跑下车买早餐，林玥把那把旧吉他抱到树荫下，借着晨光仔细端详。琴箱边缘磕掉了块漆，露出里面浅色的木头，像道浅浅的伤疤。
“这锁扣都锈死了。”林玥从背包里翻出润滑油，小心翼翼地往锁扣里滴了几滴，又试着掰了掰，“咔哒”一声轻响，琴箱竟然开了。
夜凑过去，两人同时往里看——里面没有乐谱，没有拨片，只有一沓泛黄的便签纸，用根红绳系着，整整齐齐地码在琴箱底层。
最上面那张字迹娟秀，边角卷了毛边，像是被反复摸过：“今天唱《老街》时，第三段跑调了，老板说像被雨打湿的猫叫，明天一定练熟。”后面画了个哭脸。
夜噗嗤笑出声：“我记起来了，那天雨下得特别大，琴弦都潮得发闷，怎么调都不对。”
林玥拿起第二张，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今天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来听歌，坐最角落，点了杯柠檬水，从头听到尾。”字迹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夜的脸颊微微发烫，瞥了眼林玥。林玥正低头看着那张纸，嘴角弯起的弧度藏不住，指尖轻轻敲了敲那个太阳：“原来那时候就被你注意到了。”
再往下翻，便签纸的内容渐渐丰富起来——
“37城达成！今天在第37个城市的小酒吧唱完最后一首，老板送了我个新拨片，说‘凑齐37城，就能换把好吉他’。”
“今天下雨，没客人。抱着吉他坐在吧台前，老板分了我半盘花生，说‘音乐这东西，没人听也得唱给自己听’。”
“白衬衫男生又来了，这次带了本笔记本，好像在记歌词。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比舞台灯还亮。”
……
最后一张便签最厚，上面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字迹却有些潦草，像是写得很急：“明天要去下一个城市了，琴箱太沉，带不走。老板说替我存着，等哪天‘唱红了’再回来取。其实我知道，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还是想留着它，像留着个没说出口的约定。”
夜捏着那张纸，指腹抚过那片银杏叶，叶纹清晰得像昨天刚摘下来的。她忽然想起离开那天，老板把吉他往墙角一放，转身擦吧台：“放这儿吧，比跟着你颠沛流离强。”那时她没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
“原来你早知道会回来。”林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手里拿着根红绳，正把散开的便签纸重新系好，“这红绳还是我送你的那根吧？你说系乐谱用，不容易丢。”
夜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琴箱夹层里摸出个东西——是枚银色的拨片，边缘磨得光滑，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夜”字。“这个也是你送的，”她把拨片递过去，“你说‘用刻着自己名字的拨片，唱出来的歌更有劲儿’。”
林玥接过拨片，放在掌心掂了掂，又还给她：“物归原主。”
这时林溪拎着早餐跑回来，看到琴箱里的便签纸，眼睛一亮：“这些都是姐姐写的？我要拍成照片，做成纪念册！”她举着相机对着便签纸拍个不停，忽然指着其中一张，“这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是不是玥哥呀？”
夜没说话，只是把便签纸重新放回琴箱，锁好锁扣。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琴身上，“37城”的刻字在光线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像在轻轻呼吸。
林玥把吉他背在身上，琴带勒在肩上，有种踏实的重量。“走吧，”他看向夜，“去买把新琴箱，把它好好装起来。”
林溪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等回去，我要把这些便签纸扫描下来，和那把旧吉他的照片拼在一起，取名叫‘37城的约定’！”
夜回头望了眼那把旧吉他，琴箱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她忽然明白，老板说的“等你回来取”，从来不是指一把吉他，而是指那些藏在琴箱里的时光——那些跑调的歌，那些孤独的夜，那些没说出口的期待，终究会在某一天，以最温柔的方式，回到你身边。
巴士重新出发时，林玥把旧吉他放在靠窗的座位上，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夜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指尖摩挲着那枚刻着“夜”字的拨片，忽然哼起了《老街》的调子，这次没有跑调，尾音里带着点阳光的温度。
林溪跟着哼唱起来，跑调跑得依旧厉害，却像颗甜甜的糖，融进了清晨的风里。琴箱里的便签纸在颠簸中轻轻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这段未完的旅程。
有些约定，从来不怕晚。有些时光，藏得再深，也会在某天，带着所有的温度，重新找到你。